《有些人有些爱》是近期大家都在寻找的一本都市生活小说,小说内容动人心魄。作者静夜寄思写的《有些人有些爱》小说讲述了:四川美院毕业后,叶韶北成为了一家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却因为坚持底线而被老板开除,紧接着家庭发生巨变,叶韶北不得不回到农村老家。在化龙村,叶韶北再次见识了农村的愚昧和落后,也体会到了农村经济发展的艰辛和不易,同时解开了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再次回到主城后,在设计领域拥有极深造诣的叶韶北被邀请加入了重庆市美术公园的策划项目组,用脚丈量黄桷坪的每一寸土地,挖掘和梳理黄桷坪的文化,为建设重庆文化地标而努力。与此同时,叶韶北的女友颜欣也考上了大学生村官,去了叶韶北的家乡,投身于新农村的建设,将化龙村建设得红红火火,加快了化龙村的城市化进程。...
叶韶北的外婆家跟叶韶北家是同一个村的,属于不同的生产大队,外婆家在木皮槽,叶韶北家在新屋,两个生产大队之间隔着两座大山,原本只有一条青石山路连通两个村。
国家推进村村通工程之后,有一条硬化的马路将两个生产大队连接了起来,两个地方的人相互来往,可以青石山路这条捷径,也可以选择走平坦的马路,只是需要多绕半个小时。
开着越野车,叶韶北一家人花了不到二十分钟,便抵达了外婆家门前的马路上。
村里人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在帮忙,外婆家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叶韶北一家人挤进人群后,叶母柏秀敏直接扑倒在床前嚎啕大哭起来,叶韶北的眼睛也是瞬间变红。
叶韶北无意间发现,舅舅柏建军鼻青脸肿地站在一边,看向自己一家人的目光有点躲闪。
耳边隐隐传来议论声,叶韶北听了片刻后,他看向柏建军的目光充满了怒火。
叶韶北本来就在纳闷,外婆虽然已经快七十岁了,但是她一直身体很健朗,担粪、锄地、耕田什么重活都干,也没听说她生病,怎么好好地会突然间去世。
听到满屋子的责骂声,叶韶北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舅妈离家出走之后,外婆便心事重重,多次劝说舅舅出去将舅妈接回来,未曾想舅舅非但不听话,反而在家大吵大闹,让外婆很是伤心。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外婆眼看就要七十岁大寿了,她却选择了上吊自杀。
看到外婆脖子上那道深深的勒痕,叶韶北无法想象外婆到底是遭受了什么样的痛楚,才让她不得不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柏建军,你这个畜牲,你枉为人子!”
“要不是担心婶婶没人送终,我今天就不是扇你两耳光这么简单,我直接送你去见阎王!”
“我今天将话撂在这里,以后你要是敢喝酒,我见一次打一次,免得你马尿喝多了横死在外面!”
……
突然间,一道高大的人影从屋外走了进来,他跟叶韶北一家招呼一声,便指着柏建军破口大骂。
刚刚进屋的人名叫柏建国,是柏建军的堂兄,也是化龙村的村长,典型的山里人性格,热情善良又嫉恶如仇,叶韶北对这个堂舅也是又敬又怕。
在柏建国的厉声呵斥下,柏建军嗫嚅着不敢说话,一直低头看着地面,面红耳赤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婶婶走了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你也不用太伤心,你先帮婶婶换上寿衣吧。”柏建国吼了柏建军几嗓子后,将柏秀敏从地上扶起,低声说道。
在村人的帮助下,外婆的遗体被抬到了堂屋,堂屋中早就铺了一床外婆生前的被褥,柏秀敏等女性家属合力帮忙外婆换了寿衣,入殓师则是帮忙清洁面部,将脖子上的勒痕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柏建军在村里的人缘和口碑太差了,以至于很多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嫌弃,甚至憎恶。
叶韶北甚至怀疑,要不是有柏建国这个堂舅在,村里人是否愿意前来帮忙外婆办丧事。
母亲跟外婆感情很深,她到了外婆家后,凄入肝脾,悲从心来,几乎不能理事,一直都在哭泣。
叶文德跟叶韶泽则是性格木讷,站在一旁打下手。
叶韶北不懂农村丧事习俗,只管掏钱,将所有的事情全权委托德高望重的堂舅帮忙处理。
当叶韶北将几条硬黄天子塞进柏建国的手中时,柏建国不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要知道化龙村的村民能够抽十块钱一包的龙凤呈祥已经很满足了,叶韶北拿出来的却是五十块钱一包的硬黄天子。
“大舅,您也知道我是外婆带大的,大学毕业后未曾好好孝顺过外婆,所以这一次外婆丧事的所有费用我都包了,就当是弥补我这些年没能尽孝的遗憾了。”叶韶北一边说话,一边将红包塞进堂舅的手中。
按照化龙村的习俗,死者的亲属是不能亲自收礼金的,所有的钱财都是交由亲属们信得过的金官负责收取和开支,叶韶北看得出来,外婆这一次的丧事是堂舅担任的金官。
“好,你舅舅拿不出钱,我还担心你外婆这一次的丧事办得寒酸,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柏建国瞪着叶韶北看了片刻,脸上多云转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说句难听的话,农村办丧,除了亲戚,村里人图的就是那两包烟。
柏建国即便威望再高,让村民们免费帮忙,村民们也难免会兴致不高。
叶韶北直接拿出硬黄天子作为杀手锏,众人想不热心都不想。
当帮忙的村民们一个个拿到硬黄天子,又得知这是叶韶北的手笔后,叶韶北的名字很快便在人群中传开了,然后扎灵棚的扎灵棚,摆酒席的摆酒席,外婆家外面的坝子上呈现出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尤其是镇上最出名的戏班子赶到化龙村木皮槽,开始卖力地演唱时,原本寂静的化龙村瞬间热闹起来。
外婆丧礼的规格和气派瞬间拉高,无论是亲人还是外人看向叶韶北的目光都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色彩。
看着戏班子在舞台上卖力地跳舞和唱歌,台下全是嗑瓜子看热闹的村民,叶韶北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原本悲伤沉重的氛围,怎么愣是让这些人弄出了欢庆的气息?
不过村中办丧事,但凡有点经济实力的,都会邀请戏班子前来助兴,久而久之,竟然成了村里约定成俗的事情,叶韶北也不好说什么。
相对于卖力演唱流行歌曲的戏班子,叶韶北更喜欢一直坐在灵棚中的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穿着道袍,戴着道帽,一手打镲,一手敲木鱼,嘴唇一张一翕,好像在唱,又好像在念,叶韶北凝神倾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他在念什么,只觉得阴阳先生念起来朗朗上口,韵味十足。
注意到阴阳先生在念唱时,眼睛一直瞟着面前桌子上的本子,时不时地翻动一下,叶韶北忍不住好奇地瞄了一眼。
然后叶韶北看到了书写整齐的一列列毛笔小楷:此是我造听我断,一要人丁千万口,二要财宝自盈丰,三要子孙螽斯盛,四要头角倍峥嵘,五要登科及早第,六要牛马自成群,七要南北山府库,八要寿命好延长,九要家资石崇富,十要显贵永无疆。
舅舅柏建军则是恭敬地跪在棺材前焚香升表烧纸,脸色肃穆,神态虔诚。
阴阳先生每打一次镲,柏建军则要往阴阳先生面前的碗中扔一次钱,柏建军早就准备了大把的零钱放在裤兜中,每次都是五块钱十块钱地扔。
阴阳先生则是盯着柏建军的裤兜,嘴中好话不断,两个人似乎在较劲。
很快,柏建军兜中的零钱就不够用了,叶韶北的母亲柏秀敏连忙塞了一把零钞到他手中。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叶韶泽也不知道从哪换了一把零钱递给柏建军。
当柏建军兜中再次被掏空时,他终于恼了,大声道:“差不多就行了啊,我家中什么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家大学生有钱。”阴阳先生瞟了叶韶北一眼,轻声嘟囔道,不过看到柏建军紧握的拳头,他终究还是没敢继续要钱,而是提着铜铃站了起来,柏建军则是提着装有五谷杂粮的篮子跟在他的身后。
阴阳先生边撒边念:一散东方甲乙木,代代子孙食皇禄;二散西方庚新金,代代子孙斗量金;三散南方丙丁火,代代子孙早登科;四散北方壬奎水,代代子孙大富贵;五散中央戊己土,代代子孙寿比彭祖。
外婆家的房屋由三间土屋组成,中间为堂屋,左边为厨房,右边则是卧室,其中厨房所在的屋子被隔了一个猪圈出来,卧室所在的屋子则是被隔了一个仓库出来。
阴阳先生洒遍了包括猪圈和仓库在内的几间土屋,柏建军为首的亲人则是在后面跟着走了一圈,最后跪在门边焚香升表烧纸磕头。
丧事的流程是繁琐而复杂的,叶韶北跟着走了数十道流程后,觉得头大,心想还好有阴阳先生和那么多村中长辈帮衬着,要是自己负责丧事的话,恐怕要闹出天大的笑话。
当太阳隐没在山林之间,落日的余晖在云间瓢泼成一幅幅彩色的油墨画时,叶韶北盯着那金灿灿的火烧云一阵出神。
隐约间,叶韶北似乎看到了外婆在地里劳作的画面。
叶韶北每次到外婆家做客,他都能够感觉到外婆毫不掩饰的爱。
因为代沟的存在,外婆不知道自己应该跟外孙说什么,面对叶韶北的询问,她总会很有耐心地解答。
当天空最后一抹彩色消失不见,天色完全变暗时,叶韶北转身走进了外婆的卧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14英寸电视机大小的相框,相框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照片,那些照片绝大部分是叶韶北的,只有一两张是表妹和表弟的。
“外婆很喜欢你,你高中毕业后很少回家,你外婆便每天盯着相框发呆,你表妹表弟出生后,她便跟表妹表弟说你的故事,让他们俩向你学习……”母亲的声音突兀地在叶韶北的身后响起。
听到这句话,叶韶北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