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章呈佟姚作为主角的小说《天堂摆渡人》一经问世,就受到了广大读者的喜爱,文笔细腻,节奏不拖沓,不注水。小说精彩内容讲述了:章呈曾经觉得死亡是件遥远又陌生的事,直到亲见了自己亲人的离世,他才意识到死神无处不在。当然他万万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一名入殓师,过上每天与各种逝者及家属打交道的生活。而在从门外汉到内行的过程中发生了许多啼笑皆非又惊心动魄的故事,这使得他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同时也因此收获了自己的亲情、友情和爱情。...
据侯树新所说,那是他十岁那年发生的事情。那一年他奶奶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外曾祖母去世了,他们一家人陪着奶奶回老家奔丧。奶奶一路上的心情都十分悲痛,她刚一迈进医院的大门就开始哇哇大哭。当时外曾祖母的遗体就停在太平间,他们老家那边人少,设施也简陋,整个太平间里就停着两具遗体,身上都蒙着白被单。侯树新的奶奶被悲伤冲昏了头脑,一进太平间就不管不顾地冲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具遗体扑了上去。她一边哭一边喊,妈呀,妈妈呀!您怎么突然就走了呐!与此同时她将白被单掀了起来,准备好好看一看母亲的遗容,可当遗体的脸露出来的那一瞬间侯树新的奶奶一下子就没了动静,整个人傻了一般腿脚一软像液体一样从那具遗体身旁瘫坐到了地上。
也就是这时大家才看清,奶奶是认错了人,不仅如此,那具被奶奶错当成了“亲人”的遗体还是被火烧伤过的,整张脸血肉模糊的样子很是骇人。奶奶被这样一吓就再也哭不出来了,而站在门口的侯树新看到眼前的场面一下子吓尿了裤子,回去之后就开始发高烧,后来才慢慢好起来,但他一直都记得那个令人震惊的场景。
“那后来呢?你的奶奶没有被吓坏吧?”章呈好奇地问道。
“那一下吓得可是不轻啊,直到我外曾祖母出殡我奶奶也始终哭不出来,而且那段时间她老人家总是一惊一乍的。但是时间一长啊她也就淡忘了,只不过现在还是不愿意提,提起来就说害怕。”
“章呈,你没听出来重点吗?重点是你侯哥十岁还尿裤子呢。”吴广发笑着站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不知不觉间,店内的顾客已经越来越多了,气氛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侯树新给章呈倒了杯酒,“来小兄弟,哥敬你一杯。”
章呈连忙举起酒杯说道,“不敢不敢,我敬哥哥。”
“以后你要挺直了腰板儿知道吗?男人,你是男人啊。”
二人碰杯,章呈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他顿时感觉胸口**辣的一阵躁动。
对于侯树新一直强调的男人,章呈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男人怎么了?男人难道就不能胆怯吗?男人难道就不能怕鲜血吗?
为此章呈特意低头搜索了一下官方对于“男人”这个词的解释。百科上说,男人同女人相对,从生理学上讲,具有xy染色体的人就是男人。在生理、心理上具有区别于女人的特征。如具有男性生殖系统,具有男人的气质和阳刚之美。从动物学上讲,男人即为雄性的人类。
从这些文字分析,章呈觉得自己是配得上男人两个字的。
这时突然一阵不是十分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瞎呀?走路不长眼睛啊?”
章呈抬头去看,发现发生冲突的是发叔和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那男人的体格相当壮实,从他后脑上堆积的双层肥肉和手臂上露出的色彩斑斓的纹身就能看得出来此人多半就是那种常年混迹于洗浴中心,戴着可漂浮于水上作为救生圈使用的大金链子泡澡的江湖大哥。
听到纹身哥的质问吴广发好脾气地笑了起来,“你看看,这地方这么多人,过道又窄,谁碰不着谁啊?再说明明是你撞的我。”
“谁?我撞你?我闲着没事儿撞你这个老不死的干嘛?”纹身哥继续出言不逊。
周围的食客纷纷看向他们这边。
章呈一听对方如此无礼,立刻借着身上那点儿酒劲儿起身冲了过去。
当他快步走到吴广发身边的时候,那纹身哥正气焰嚣张地用手点着吴广发的肩头“教他做人”呢。
章呈抬手一下子拍掉了纹身哥的手,“有事说事,你别动手动脚的。”
章呈没想到,纹身哥的正面看起来比背面还要惨不忍睹,那两条乌黑杂乱的眉毛都连到一块儿去了,而脸上的突起也就是那个姑且可以称之为鼻子的东西像一坨大便一样堆在中央,其余的地方要多少肉有多少肉。这样的一副面孔有点挑战章呈的审美底线,毕竟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具遗体都比眼前这位顺眼多了。
“呦,这是儿子还是孙子啊?”一副流氓相的纹身哥问道,“你算干嘛的呀?”
“我的职业是遗体整容师,解剖也在行。”
在其他人看来,章呈这句话说的是不卑不亢,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裤管里的那两条腿已经抖成了什么样。
纹身哥听了章呈的回答显然有些意外,“啥?你......你说你是干啥的?”
“没听懂啊,那我给您解释一下。我是在殡仪馆负责遗体入殓工作的,今日一见幸会幸会,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纹身哥被章呈的话噎得干张着嘴不出声。
而早已站在一旁的侯树新这时也发话了,“我是干殡葬的,哥你以后有活儿想着点兄弟,兄弟我这辈子干别的不行就擅长给人收尸。”
纹身哥到底还是纸老虎,被他二人这样一吓,原本要耍无赖的泼皮纹身哥立马怂了,但又生怕自己下不来台,于是说道,“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纹身哥就用他那如同肘花一样的肩膀撞了章呈一下,接着阔步离开了“角斗场”。
再次回到餐位前,原本坐在他们周围的食客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们三个人看,并陆陆续续地有人调换了位置,挪到了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去了。
“这真是把咱们当鬼了,”侯树新冷冷一笑,“殊不知他们哪一个不都是有朝一日要麻烦咱们。”说罢他又朝章呈竖起了大拇指,“行啊,发叔没白疼你,你小子有胆量啊,工作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有魄力啊?”
章呈摸着自己那微颤的双腿有些羞怯,“侯哥,你可别这么说了。要不咱们先走?周围的人都盯着咱们看呢。”
“看就看呗,咱们付了钱凭啥走?要走也是他们走。”侯树新朝那些不友善的看客翻了个白眼。
这时吴广发感叹道,“侯大忽悠说得对,发叔是真没白疼你,关键时候还知道帮发叔出头。不过我可劝你,以后在外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不惹事。”
“但也不能怕事。”侯树新接话道,“章呈做得对,那种人就不能跟他太和气,你们看看他那一身肉,这要是火化起来费时又费油,而且常规的冷藏柜应该都塞不进去。不过发叔现在也是能忍了,这要是放在以前,那......”
吴广发苦笑着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咱不说以前,现在老了,老了就得服老,还得有老人的心胸。你们就看刚才那样的,他早晚得出事儿。章呈,我说的你听进去没?以后不许乱出风头啊。”
“那我也不能眼看着别人欺负您啊。”
吴广发对于章呈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最开始章呈对他是有几分惧怕的,可了解之后他就知道这是个温暖的大叔,甭管对人多严厉,可实际上他的那颗心是柔软得不行。而当章呈得知了吴广发是孤苦伶仃一个人的时候,他便不禁开始挂念着这位叔叔,同时对他很是心疼。
今天的这件事情,章呈之所以毫不顾忌地挺身而出正是因为他想到了吴广发的现状。一个没有了爱人没有了子女的中年男人遭遇了流氓的欺负,如果他的儿子在天有灵那会多么着急地希望有人能帮自己的父亲一把,因此章呈对此甘愿肩负责任。
侯树新贼眉鼠眼地审视着二人,同时他的脑袋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另一件事情了,片刻后他开口道,“哎呀,真感人。章呈啊,我看要不然你认个干爹得了。”
“你就知道瞎扯,认干爹有认我这样的吗?”吴广发狠狠地白了侯树新一眼。
“我愿意。”章呈立刻回答。
二人的目光登时都看向了章呈。
侯树新顺水推舟,“嗯,看看我兄弟这反应多快啊。那既然这样就趁这次机会认了吧,你给干爹敬一杯酒,这事儿就算成了,以后你可得好好孝敬你干爹。”
章呈连忙倒了一杯酒递给吴广发,“那是一定的,我愿意。”
事发突然,吴广发有些措手不及,但反映了一会儿后这个五十岁的男人竟然泪光闪烁了起来,他开口问道,“章呈,你真要认干爹啊?”
“嗯,我跟发叔投缘。”
吴广发一拍大腿,“行,那就认。”
他接过了章呈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吴广发开始掏兜,废了半天劲点出了五百块钱,又跟侯树新借了五百,他把一千块钱交给章呈道,“不过不能白认干爹,红包你拿着。”
章呈说什么都不肯要,他连连拒绝。
侯树新拿过了那一千块钱,在手中码得整整齐齐的说道,“章呈,你听我的,你要真把这当个事儿这钱你就收了。我告诉你,正儿八经认干爹是要摆酒席的,咱们呢也不用弄那些排场上的累赘事儿,复杂的过程都省了,但钱你得收,这是规矩,除非你是闹着玩儿的。”
章呈眉毛挑成了八字形,“我是认真的。”
“那就收了。”侯树新语气坚定地说。
无奈章呈只好收下。
“诶,这就对了。快叫干爹。”侯树新连忙笑着引导。
“干爹。”
吴广发一脸喜色,那笑容是久违的,是发自内心的。
“好,干儿子。不过你以后还是叫我发叔,这样省得别人问起。”
章呈点头赞同。
这顿饭吃得是收获颇丰,章呈自此多了一个爹,而吴广发那空落落的人生里则突然冒出了一个大儿子。
饭后侯树新开车把章呈送到了家门口,他扭头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上的吴广发,只见他神情复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发叔,怎么样?是不是得感谢我呀?”
吴广发冷哼一声,“感谢你。”
“以后您就有儿子了,这小子胆子是小了点儿,但人是真不错,有他给您当儿子我放心。”
吴广发斜眼儿看着侯树新,“那你怎么不给我当儿子?”
“您能看得上我?”侯树新玩味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