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隐被遗弃的时候,只有五岁。她被扔在胡同巷子里,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旧衣服,差点撞上途经宽巷的车。去喝下午茶的沈老太太就坐在车里。她怯生生不说话,不知道大人姓名,不知道家在哪,沈老太太只好把她送到附近的局里。...
程隐沈晏清是小说名字叫《似瘾》的主角,它的作者是佚名,小说主要的讲的是:程隐被遗弃的时候,只有五岁。她被扔在胡同巷子里,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旧衣服,差点撞上途经宽巷的车。去喝下午茶的沈老太太就坐在车里。她怯生生不说话,不知道大人姓名,不知道家在哪,沈老太太只好把她送到附近的局里。......
办公室里光线明亮,沈晏清坐在桌前,手夹着烟,靠着背椅看文件。
不速之客突然闯进来打破安宁。
舒哲气冲冲指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紧随其后赶进来的助理连忙上来拉住他。
沈晏清淡定反问:“什么什么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舒哲明显气得不行,脸色难堪至极,“你行,你竟然这样对朋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晏清眼睫一颤,视线扫过桌上右角的报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生意是你自己做的,怪到别人头上没意思。”
今天的财经报纸,最新也最引人注目的内容,当属舒氏出问题的消息。
几个他们筹备数年的项目都产生了纰漏,比如其中一个矿场开发案,舒氏勘测及建基地花了好长时间,到今年终于动工,近来却发现地底下不是矿,而是堆积的废料。
买这块矿场,被骗了个彻底。
舒哲质问沈晏清:“你当时不要这个项目,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我决定投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最早开始接触这个矿场项目的是沈晏清,但是后来他放弃了。舒哲在得知消息之后有兴趣,接洽一番,拍板定下。沈晏清虽然没有推波助澜,但他也没有拦,眼睁睁放任舒哲去做。
沈晏清抬眸看他一眼,“成年人,自己做下的决定还要别人来负责?”
舒哲两眼发青,说:“你故意的对不对,你不投是因为你早就看出了那个项目有蹊跷,你偏偏不告诉我,故意看着我踩进火坑!”
沈晏清没兴趣和他掰扯,淡淡道:“你怎么认为就是怎么样。”
舒哲气极了,拳头攥得紧紧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对舒氏伤害有多大?!”
不仅是矿场这么一件事,还有好几桩三年前或四年前起头的耗时久的生意,陆续进展到现在,像是莫名井喷一样,齐齐出了问题。
回头想想,每一桩每一件,其中多多少少都有沈晏清的影子。要么是沈晏清放弃的“好项目”到了他手上,要么是沈晏清觉得不错但没有投的项目,最后他投了。
舒哲挣开死死拦住他的沈晏清助理,冲到办公桌前,瞪着眼说:“你从几年前就开始算计我了,是不是?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说的很明白,是你自己从来没有认清楚过。”沈晏清一派平静,直视回去。
哪怕规模再打,诚如舒氏——再深的根基也还是禁不住同时划好几刀放血,这一遭,舒氏一下子大伤筋骨。对于舒哲来说更可怕的是,这不是一朝一夕达成的,沈晏清在几年前就开始不动声色酝酿这些。
联想从前,再想到程隐回来之后沈晏清的表现,舒哲忽然想笑。
“沈晏清,你为了程隐,真的恨死我了。”
“单单只是和我动手,我无所谓。”沈晏清把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抬眸看舒哲,“但她差点死了,我无所谓不了。”
当初在游泳池边,一群人嚷嚷喊着舒窈落水,他和舒哲在角落谈话,听到后当即冲了出去。
第一时间跳下去救起舒窈,扪心自问,他对他们兄妹做的足够仁至义尽。然而旁人惊喊程隐也在水底,他动身的刹那,舒哲却扯住了他。
呛水不多的舒窈躺在地上,没做心肺复苏就咳嗽醒了过来。她已经醒了,可程隐还在水底,舒哲扯住他还不够,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那种时候把他摁在地上和他动手,有发泄的原因,也未尝没有阻拦他救程隐的意思。
毕竟划脸的事,舒哲一直耿耿于怀,尽管到那天,舒窈的植皮手术早已成功许久,脸上调养得几乎看不出一丁点瑕疵,舒哲却仍然对他把程隐也带到聚会上心有不满。
她们俩落水之前,舒哲和他在角落就差点吵起来。
如果不是段则轩,如果不是段则轩及时跳下去,他这辈子,要遗憾的或许不仅仅只是五年。
沈晏清旋了旋倒插在烟灰缸里的烟,抬眸睇去,一字一字声音沉沉。
“舒哲,是你逼我把事情做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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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一众人坐着喝酒,红的白的洋的啤的,开了许多。
沙发上某位问:“段则轩呢?”
旁边正给自己开酒的答:“他打电话去了。”
正说着,话里的主人公回来,段则轩捏着手机,眉头微皱。
“怎么了?”有人问。
他道:“闹呗,头都大了。”
一群损友一听,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欢。
“你这速度有点快啊,小女朋友才刚在一起多久,之前还追得那么费心,这就分了?”
段则轩喝了杯酒,懒得和他们扯那么多,凳子还没坐热又站起身,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一帮朋友看他出了包厢,调侃起来。
“他这毛毛躁躁的也不知干什么。”
“嗨,老段现在跟着沈晏清搞项目,忙啊,人家这是情场失意商场得意!”
……
包间里在胡扯什么,段则轩不清楚。他出了门行至廊下,打了两通电话。
刚收起手机,一转身,被迎面疾走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捂着嘴的女人皱眉道歉。
段则轩站定瞥了眼,顿了顿,她看起来莫名眼熟。再定睛仔细看清,想起来了:“你是……程隐的朋友?”
叫秦什么来着,记不太清,但在程隐身边见过几回,两人关系好像很好。
不妨听到程隐的名字,秦皎抬眸。今天出来应酬,饭局刚结束,胃不舒服她不参与第二摊,走到这没留意撞了人。面前的人五官俊,但眼角眉梢气质稍冷。他似乎认识程隐,她却真的不知道他是谁,遂没开口。
段则轩打量她几秒,见她脸色不对,随口问:“喝多了?”
秦皎手里捏着长方形钱夹,摇头,“胃不舒服。”她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但脸上没有醉酒之色,看着很清明。段则轩还没再说什么,她又道了个歉:“不好意思。”而后不再多言,快步走开。
段则轩站了站,正要走,忽见脚边躺着一样东西。捡起一看,是楼上房间的房卡。刚才似乎被她和钱夹一起捏在手里。
……
十分钟之后,秦皎的身影去而复返。
段则轩在走廊口倚着墙抽烟,眉目在烟气笼罩下,比大多数时候柔和几分。见她回来,他两指夹着房卡,漫不经心冲她晃了晃。
秦皎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拿,捏住了一端,另一端他却不松手。
他挑了挑眉,调侃:“这么粗心可不好,别坏了大晚上的美好约会。”
秦皎去厕所吐了一会儿,上楼到房门前才发现卡不见了,前后将近十分钟,本以为下来不一定找得到,没想到他竟然等在这。
她本来想说谢谢,然而一听他这语气,心生不悦,道谢的话到嘴边霎时生硬起来:“哪一条规定写了,一个人不能住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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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不怎么熟的人也这么轻佻,他那双眼尾上挑的多情眼睛,此刻再看,显得更加不正经。
秦皎用力把房卡抽回来,转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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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巧巧的官司已经准备完毕,开庭日期定下,程隐接到电话特意亲自去了一趟。
她见天忙活,报社的事不够,额外还有这一件又一件。然而沈晏清知道她的性子,决定的事谁都拦不了,只能撒开了让她去——这也是当初陪她到孙巧巧家,没有阻止她插手小杨钢的事的原因。
礼拜五下午,小杨钢放学早,沈晏清早早去接了他,本以为公寓里只有他们俩,门一开,却在客厅沙发上看到端坐的身影。
“沈先生。”容辛坐在右侧,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沈晏清脚步顿了一下,牵着小杨钢进去。
想到外面的门锁密码,心里蓦地又不痛快起来。
小杨钢跑过去喊了声容哥哥,容辛柔声问他学校的事,他一一答了。沈晏清在他头上轻拍一下,让他进屋写作业。
没了孩子在场,两个男人隔着茶几面对面,气氛稍沉。
“容先生很闲?”沈晏清先开口,“这么悠哉真令人羡慕。”
容辛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音,不仅不气,反而笑得更甚,“沈先生说笑。太多年没回国,要处理的事情挺多。换做在国外,像阿隐说的,那才是真的每天清闲得发慌。”
沈晏清沉了沉面色。
听他说起这些,比知道密码的六个数字是他生日还要更膈应。
“明人不说暗话。”容辛敛了笑意,直视沈晏清,“沈先生何必大费周章派人调查我,想知道什么,干脆亲自问我不是更好?”
原来他发觉了。沈晏清迎上他的视线,没否认。
本故事纯属虚构
容辛的母亲是混血,他身上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十多岁的时候就随父母出国,一直在国外生活。
和程隐见的第一面,是在他第一次去的陌生街头。
其实准确的说,头一眼不能说是见面,因为她从他身旁撞肩跑过去的时候,宽大的帽子挡住了脸,他根本没有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说起来很巧,从小生活在富人区的他那天心血来潮出去采风,车兜兜转转绕了很多地方,意外去到那条街。
助理提议要走,被他拒绝,在国外生活那么久,那条略显脏乱的老街对他来说是个新世界。他走走逛逛,去便利店买水时顺便买了个面包,便宜小巧,是他从没吃过的低价食品。
而后站在店外拍下四周环境,一个人突然从身边飞快跑过——抢走了他手里的塑料袋。
身边的助理和他都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愣了。开车远远跟在后头的保镖立即下车追去,十分钟不到,找到了人。
他和助理乘车,车子缓缓开进街巷,他还记得那天半道忽然下起了小雨,地面略有泥泞,从车上下去,脚踩在地上鞋子边沿很快就脏了。
巷子角落里躺着一个人,他的两个保镖站在旁边。
助理撑伞陪他过去,阿根廷籍的保镖拎着拿回来的塑料袋,操着略带口音的英文说:“不是我们动的手,先生。我们到这的时候有几个男人正在打他,想抢他手里的东西。我们把人赶跑了。”
这一区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各种案件高发,很显然,地上的人抢了他的塑料袋,转眼又被人抢。
容辛饶有兴趣打量地上的人——衣服好几层,厚重臃肿,但是不太干净,身形有些奇怪,即使穿得那么厚,还是显得过于瘦弱。
他走近一步,地上的人蜷缩起来。
身形微微发颤,声音弱得只剩一口气。
她说:“不要打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用的是中文。
而且是“她”不是“他”。
听到那道细嫩的声音他怔了怔,在外的华人华侨很多,没想到那种情况下会遇到一个。
他蹲下,试探着撩开了挡住她大半张脸的连衣帽。
那是他和程隐的第一次见面。
她脸色苍白,面无血色,脸上有刚刚挨打过留下的伤痕。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答,在他问第二遍的时候才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极尽绝望又极尽挣扎的眼睛。
蕴含的东西太多,多到令他失神看了好几秒,甚至没在意她不回答他这件事。
然后他从保镖手里接过塑料袋,拿出已经变形的面包,擦干包装上沾上的水递给她。
他跟她说的第三句话,只有两个字。
——“给你。”
一切从不太美好的意外遇见开始。
他给了她吃的,给了她住的场所,让她安顿好,带她回去留她在他身边工作。
她一开始不喜欢说话,总是沉闷很长时间,但相处中一点一滴的细节却透露了很多东西。一个游窜在穷人区食不饱腹的外国人,被他带到他生活的环境里,丝毫不露怯,也没有半分不适应,明明和之前是天壤之别的环境,她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直到很久以后,当她开始信任他,他才一点一点了解了她的过去。
而越是了解,就越是无法抽|身。
……
“她没有留学,到国外安顿下来找了份简单的工作,只是运气太差,第三个月时老板被检方起诉公司倒闭,她丢了工作,住的地方又被偷渡的别国人盗窃,随身行李除了衣服被盗一空。她交不出房租,厚着脸皮和老板拉锯,每天躲进躲出,为了解决生计想尽了各种办法。”
容辛声音缓缓,朝着沈晏清笑,像执起了一把刀故意往他心里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到了低谷,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挣扎求生的感觉你懂吗?我不懂,你大概也不懂,但是她懂。她为了交得起房租,为了好好吃一顿安心的饭,走投无路之下去给药品公司试药。”
药品上市之前的测试,会征集一些试药人员,药品公司提供场地,试药者服用新药之后,待在他们提供的房间里,有床有棉被有厕所,还会提供一些小点心,只是要在房里待十二到二十四小时。
途中若是出现不良反应,可按铃呼唤工作人员,将身体症状告知他们,以便他们搜集数据。
简而言之就是人体小白鼠,多的时候一次可以拿到上千金额。
秦皎的公寓,整体上是清新浅淡的色调,唯独地上,因为记得程隐喜欢木地板,地上是不太搭调的深棕色。
她煮奶茶的手艺很好,浓浓的香味飘满室内,配上两个小蛋糕,甜味在嘴里沁开,一整个下午都会舒适起来——如果没有邮件这件事的话,的确可以说是一个怡人的午后。
程隐吃不下,秦皎精心烘焙的点心明明甜的很,入口却觉得莫名泛着苦,强迫自己咽了两口,喉间仿佛有刺梗着。
茶点没怎么动,她们肩并肩盘腿坐在落地窗前,聊到过去,聊回现在。
程隐的脸色越来越晦暗。
“你会不会怪我……”程隐的声音低若蚊鸣,或许是知道答案,没等秦皎回答,她垂头,发丝滑落挡在颊边,自问又自答,“如果你怪我就好了,为什么不……”
秦皎侧眸,“说什么傻话。”
她伸手将程隐揽过来,程隐没有半点抗拒,侧身埋首在她肩头。
“比起你问我这个,我更想问你为什么要自责。”秦皎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当初你出国前我就会拦住你。”
那一年糟乱荒唐,程隐说要出国留学,她真的以为是留学,还为程隐能想开松了一口气。
临行前程隐拉着她把从前念书时常去的地方统统去了一遍,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还把积攒下的钱全都给了她,当时就应该留意到的,如果注意到反常,就不会有后来的久别。
“……我真的好恨。”从肩头传来的声音低闷。
秦皎抿抿唇,拍了拍程隐的背。
窗外明亮天光,和她们第一次有交集的那天一样。
在遇到程隐之前,她完全是另一种模样。从小内向腼腆,别人多跟她说一句话就不自在得不得了,于是总被人左一点右一点欺负。
高一和程隐同班,程隐话不多但性格不好惹,再刺的刺头碰上都要绕着走。开学两个月,她们毫无来往,如果不是轮到一起值日,她们大概永远不会有关联。
下着雨,同组的两个女生放学马上脱了校服,里面一套私人衣服花枝招展,拿着粉扑在走廊窗边补妆,整条走廊,还有廊前一块校内停车场,全成了她一个人的任务。
两个女生好不容易动两下手打扫卫生,结果却把垃圾桶碰翻,半桶垃圾倒在水沟里。
她们两手插兜,翻着白眼瞧她,说:“看什么看,垃圾倒进水沟里不知道用手去抠啊?!”
她尴尬得手足无措,还有点害怕。
是拿着扫把的程隐一脚把可乐易拉罐踢到她们面前,站在后门边冷嗤,说:“你们怎么不用手抠呢?倒是净让别人做这种事。”
那两个女生敢欺负她,不敢欺负程隐,被呛得哑口无言,老老实实把自己弄翻的垃圾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算不算解围,但程隐没有和她说话,皱眉扫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回教室继续扫地。
她从那天开始注意起程隐。
她发现这个人很奇怪,成绩挺好,可是话少,乖戾,实在不好相处,对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八卦、聊男星、聊学校男生的女生们没有兴趣,总是独来独往,谁都不搭理。
再有交集,是有一次下午第一堂课之前,午休打扫教学楼后的人把卫生用具落下,拿回来的活又落在了她身上。她去教学楼后找回扫把和垃圾桶,程隐忽然出现在墙头,一条腿跨进来,看见她明显愣了下。
程隐就那么骑在墙头,问她为什么在那儿。
她答了。
然后程隐像前一次一样皱起眉,说:“你怎么总是被人使唤?”
再然后,班里换座位,好巧不巧她和程隐同桌。
谁上课无聊拿橡皮扔她,程隐直接把整个笔袋砸到他脸上。
谁在她的椅子上做手脚让她摔倒,程隐连课桌带凳子一起给他扔到门外。
谁往她抽屉里放装满垃圾的塑料袋,程隐当着全班人的面把塑料袋里的垃圾抖出来倒在他课桌上。
没有人再敢作弄她,没有人再敢欺负她。
她们来往渐多,但她还是对程隐知之甚少。
程隐爱去她家,她爸爸严肃古板,却很喜欢程隐,每个周末她都会带程隐回去,她爸会让她妈张罗些菜特意煮给程隐吃。
第一次在她家过夜的时候,程隐耍赖从她爸那讨了半晚米酒,喝完脸红扑扑,晚上她们俩并排躺在床上,程隐说:“好羡慕你。如果我也有家就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知道程隐心里有事,她不敢问。
直到后来某一天,晚上九点程隐突然发消息给她,说:“你来接我好嘛,我身上没带钱。”
她按地址,去到一个看起来很高大上的酒店外。程隐穿着不像生活装的裙子出来,一句话不说,直直走到她面前抱住她。
从那晚起她才知道,乖戾嚣张什么都不怕的程隐,原来在另一个环境里有着另一种日常。
会有人过生日,所有座位独独少程隐一张椅子,或者餐具,或者盛蛋糕的盘子。
会有人前一刻笑脸相迎,下一秒程隐身边陪着的人不在,立刻换一副表情。
他们不停地用各种细节差别对待,去告诉程隐——“我们和你不同”。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圈子,程隐就是那个“被按着头蹲下用手去水沟里抠垃圾”的人,在心理上一直历经这样的暴力。
因为程隐感受过痛苦,所以更加懂得别人的痛苦。
做比说难得多。程隐总教她只要还击就好了,然而有些事,哪里是还击就足够解决的?
就好比程隐自己,用了十多年,也仍旧没能够摆脱恶意。
……
“我不会放过舒哲。”程隐埋在秦皎肩头,咬牙说,“哪怕豁出命……”
秦皎扳过她的肩,和她面对面,“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重要。就算没办法制裁他,也要好好地过,答应我。”
死胡同不能钻,否则一辈子除了累,还是累。
程隐半晌没说话,秦皎皱眉,捏着她的肩用力,又重复一遍,“答应我。”
许久,程隐才低垂眼睑,喉间沉沉应了声:“……好。”
秦皎松气,听她答应竟放松下来,尽管此刻公司里邮件传得满天飞。
顿了一顿,秦皎告诉她:“沾有舒哲体|液的布料,我没有扔。我当时把东西交给了那年搬到近郊的科研实验室保存,在他们提供的环境下最多能保存九年。”
秦皎抿了抿唇,“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为自己讨回公道,我一定会站出来。但我不知道九年够不够,又能不能有那天……”
九年过去五载,如今一切还是茫茫。
程隐眼睛亮了一瞬,又沉下来,“一定可以。”
握住秦皎的手,程隐深深吸气,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回来……没有别的原因,舒家!舒氏有猫腻——”她捏紧秦皎的手,“他们在国外洗|钱!”
发现这件事是个意外。
程隐和容辛参加某个私人画品拍卖会的时候,看见了一副画,被人以不合理的高价买走。之所以说它不合理,是因为那幅画只是某个有名作品的仿品,真正的真品去向一直说法纷纭,而仿品的价格远远超出了正常值。
虽然有消息透露说,买方对这副画期待很高,所以给价爽利。然而这种“由于我觉得它是真品所以我愿意多花点钱”的态度并不能说服容辛。
因为真正的真品容辛见过,他的外公是个收藏家,那幅画很早的时候就进了他外公的收藏室。碍于财不外露的道理,一直很低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开始以为买家是个有钱没品位的主,后来才发现问题不在他身上。
作为画家,和画相关事情接触的几率比普通人大得多,容辛参加好几次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不同画品拍卖会,都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高价买不值得买的画,而出售方是同一个英文名字。
容辛察觉到其中有猫腻,但与己无关,只是内心多了计较并没打算去管。好巧不巧,之后某场拍卖会结束后,无意间却在某间酒店撞见两个人碰面,一个是当地有名的拍卖师,当天结束不久的拍卖会就是他主持进行,另一个则是程隐认识的人。
程隐当时脸色都变了,她说:“那是舒家的管家,我见过他。”
听过她所有从前旧事,容辛当然知道舒家是个什么东西,也了解这两人会面意味什么。
而后派人去查,沿着舒氏这个方向深入,果然顺藤摸瓜发现了很多东西。
舒氏的钱大概并不全部干净,是以要费尽心思把钱弄干净。
比如被他们发现的这一方式——拿出一副价值没那么高的画拍卖,派人花高价买回去,通过买的人一来一往,见不得光的钱过了明路,就成了有“正当来源”的钱。
“但是证据不够。”程隐拧了拧眉,对秦皎说,“我回来也是为了看能不能在国内找到他们更多的马脚。”
她去留学是个借口,原本是想,远离这里,远离那些人,去别的地方过安稳生活。后来的遭遇以及遇上容辛,全都在她意料之外。
是天意让她碰上这些,天意要她知道舒家的龌龊。
自己送到她面前,她没办法置之不理。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她不会回国。
一切都是天意。
秦皎听程隐说,眼里略有怔然。
程隐握着她的手让她放松,说:“我一定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容辛会帮我的……我救了他,他不会敷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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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隐请人去查,给同城晚报员工的工作邮箱群发邮件的人是谁,不出一天就查到了结果。拿着表上的资料内容,她乘车前往段则轩的公司。
在门口打电话给段则轩,不消两分钟便被放行,程隐到楼上办公室,沈晏清碰巧也在。
“你怎么会……”
段则轩含笑打招呼的话没说完,程隐快步到他办公桌前,一把将几张纸拍在他面前。
“麻烦段总看看,这位是不是你女朋友?”程隐眼里冒火,语气冲的很,教段则轩愣了愣。
沈晏清见势不对,坐直身子。段则轩看过纸上的内容,皱了皱眉看向程隐:“我跟她已经分手了。什么情况?”
纸上印有照片,那张脸他不陌生,小姑娘的脾气和名字“张予绢”完全相反,上回还在游乐园冲他发了一通火,连累了秦皎。
程隐笑不似笑,“段总好大的魅力,分手的前女友飞醋都吃到天边了!”
沈晏清站起身,到她身旁,被她挥手甩开。
段则轩拧眉:“怎么回事?”
“你的前女友给我们公司所有部门群发邮件,现在秦皎已经不能正常上班了。”程隐冷笑,“我麻烦你们这些人一下,眼神能不能好一点,什么女人都下得去手你也不嫌倒胃口!”
段则轩脸色一变,还没说话,沈晏清问:“……是那件事?”
“能不能不要打哑谜?”段则轩半带怒气半带不悦,“说话说清楚。”
程隐深深吸了口气,心口汹汹烧着一团火。
沈晏清是知道的,自然一猜就猜的到,段则轩虽是同一个圈子的,但并不清楚,还不如当年学校里那些八卦学生知道的多。
但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现在整个公司都拿这件事议论秦皎,在秦皎的生活圈里,它成了公开的伤疤。
“是。”程隐压抑怒气,眸色和语气一样沉,“舒哲强了秦皎,现在我们公司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这件事——”她冷冷看向懵住的段则轩,“这些全都是拜你那个前女友所赐!”
这件事这个张予绢是怎么知道的,暂时还不得而知,可能人为告知,也可能她对秦皎进行了深入调查。不管是怎样,邮件是她发的,事情是她做的,这一点确凿无疑。
程隐忽然觉得累,把纸团成一团扔到段则轩面前,不想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沈晏清拉住她。
程隐用力挣了几回,挣不开,火气更旺。
不想要他们高高在上的施舍,她只希望他们这种活得恣意又了不起的人,能稍微有一点点人性,稍微体谅一下别人,能不要再给处境本来就很难堪的人增添更多麻烦。
伤疤上撒盐并不好受,对他们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对很多人,可能是又一重严重打击。
程隐越发用力挣扎:“放手!”
“这件事我们会处理……”
“滚——”
用力一挥挣开了他的桎梏,手指却不经意甩到他脸上,擦着脸颊而过,留下了不清不浅的指痕。
伴随着那半道清脆的声响,陡然安静下来。
“程隐你冷静一点。”段则轩在旁出声。
她也不想。程隐闭了闭眼,呼吸起伏剧烈,挥过他脸颊的手想要握紧,又惶惶松开。
她不想撒泼,不想失去理智,不想迁怒谁。可是看着秦皎一再陷入低谷,一次又一次被推进泥潭,她真的很难控制自己。
静了许久,程隐觉得喉咙发干,想提步出去,还没动,沈晏清忽然抬手——
揽着她的脖颈,将她搂进怀里。
桎梏再度覆上,他横臂在她腰上,一点一点用力,将她抱得很紧很紧。
“相信我。”他的唇瓣贴上她的额头,一抬眸还能看到他唇角侧上方的指印。
他说,“程隐,相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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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隐去找段则轩刚过没多久,邮件事件就越演越烈。
不知是她们公司哪个部门的人,看戏不嫌事大,去八卦论坛上发了个“扒一扒”。
匿名的人想要吐槽“我的灭绝师太女上司”,然而帖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跑偏。
发帖的匿名者将邮件内容一起发在了帖子里,看帖的网民里有常混娱乐版块的,跟帖没多久就有人惊讶:“这个舒哲是舒窈的哥哥吗?我怎么记得以前扒过舒窈的背景,她不是有个哥哥就叫这个名字?”
跟帖的网民们霎时对匿名楼主吐槽这位被强的上司平时如何冷面如何不近人情没了兴趣,纷纷开始了深入扒皮。
越扒越引人注目,不到几个小时时间,帖子盖成了高楼,回帖众多。
不仅扒出了这位“舒哲”正是当红明星舒窈的亲哥哥,也把当事人“女上司”扒了出来。
晚上,潜伏在各大论坛蹲八卦的某些营销号把楼里内容整理一番,发到了微博上,立刻引起议论。
网友们骂的同时连带舒窈一起唾弃,一时闹得动静不小。
舒窈的粉丝们当然坐不住,很快行动起来。
程隐知晓网络动态的时候,ID名为“舒窈反黑组”的粉丝站发出声明,表示坚决捍卫偶像名誉,要与恶意抹黑的黑子斗争到底。
舒窈的一众粉丝在粉丝站带领下纷纷反呛:
“不说那人是不是真的是我们窈窈的哥哥,就说事件本身,看描述人家一个什么都有的高富帅,吃饱了撑的去强|奸她?又没有漂亮到什么程度!”
“啧啧,又是KTV又是高富帅,联想起来真的很微妙呢~”
“真那么坚贞你特么怎么不自尽呢?想死还死不了?这女的真是婊气满满,错全在男方身上了,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厉害厉害,好一朵清清白白的绝世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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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是想吊高富帅失败了,只能反咬一口说人家强|奸呗。反正嘴长在她身上,站在弱势一方卖卖惨就多的是人同情。最恶心的是一帮人跟风起哄,听风就是雨,还涌到我窈的微博下骂,我窈真是莫名其妙飞来一口锅。呵呵,现在的网络暴力[再见]。”
甚至到最后,出现了这样的言论——
“谁知道是不是那个秦皎先勾引人家的,装什么装。”
本故事纯属虚构
那些话字字戳心,有一群人,在看不到的虚拟世界里肆无忌惮地用语言攻击别人。
程隐气得手发抖。
他们觉得只不过是云淡风轻一句话,对别人来说,却是难以言喻的伤害。
她甚至想把手机捏碎,更想把屏幕里一个个站在制高点若无其事施加二重伤害的人捏碎。没有把内容给秦皎看,只暗暗希望秦皎不要关注也不要在意网络上的动向。
段则轩打来电话,他和沈晏清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了。
程隐和秦皎驱车过去,秦皎开的车,面色和平时一样镇定自若,只是周身气压稍稍有些低。
到那一看,门口守着些人,房间里除了沈晏清和段则轩没有旁人,张予绢坐在地上,脸上略白,看着稍显颓然。她见程隐和秦皎进来,眼里闪了一瞬,别开头去。
“人在这。”段则轩站起身迎向她们,扫了眼地上坐的人,眉头拧了拧。
张予绢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怒道:“段则轩!你为了她……”
“你闭嘴。”段则轩淡声冷斥,沉沉瞥了她一眼。如果说之前是真的对她有过好感,那么现在同样是真的感到恶心。
秦皎反应很平静,从进门到站在张予绢旁边打量她,像条无波无澜的小溪。
张予绢不知是被段则轩的话气到,还是被秦皎居高临下的视线惹怒,撑着地就要起身。段则轩没给她碰秦皎的机会,抬手挡开,她一下又跌坐回地上。
段则轩蹲下身,直视她的双眼,表情阴沉骇人。
“跟你分手是我的事,你有气为什么不来找我撒?”
“你……”张予绢被他的眼神吓到,视线飘忽,仍强撑着嘴硬,“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变心?她不要脸,我当然不会放过她!”
段则轩气笑了,“我变心那是因为我善变,我喜新厌旧,可以不?”短暂笑意很快敛回,他拍了拍张予绢的脸颊,说,“不是走在一起就一定有亲密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和她有什么,那也是我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