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言又用刀来取我的心头血给嫡姐做药引子了。只是这一次,他没像往常那样急着离开,而是抚了抚我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声音轻柔:“再忍一忍,楚楚的病就要好了,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可他不知道,我早已灯枯油尽,没有以后了。
《月如殇》是由作者木奶昔所著的一本古代言情类小说,情节精妙绝伦,扣人心弦,值得一看。《月如殇》精彩章节节选:周叙言又用刀来取我的心头血给嫡姐做药引子了。只是这一次,他没像往常那样急着离开,而是抚了抚我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声音轻柔:“再忍一忍,楚楚的病就要好了,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可他不知道,我早已灯枯油尽,没有以后了。...
求和离
出了宫门,周叙言将我抱上马车,面沉如水,胸口起起伏伏,似在压抑着什么。
“阿月,”良久,他缓缓开口,“若不是我担心你受凉赶着去送披风,还不知道原来你跟我一起赴宴,是为了与别人相见。”
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心痛,犹如被我深深伤害到一样,让我不禁想笑。
“是,我就是想来见他,等与你和离后,我会和他一起离京。”
“休想!”
一直以来,周叙言或冷漠或温文,还是第一次这样吼。
直接将我吓得愣住。
他注意到我害怕的神情,目光立马又软了下来,哑着嗓音说:
“不要和离,阿月,我爱你。”
爱我?
我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得停不下来。
“周叙言,你爱的不是我,而是我心里淌着的血。”
“阿月,我知道,之前全都是我的错。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求你了。”
此时,他的脸上全是深情不渝,我看了,却只有说不出的厌恶。
“你这副情深谴倦的样子还是摆给宋星楚看吧,我不稀罕。”
周叙言的眸光颤了颤,不由分说将我圈进怀中,紧紧抱住,一声声低喃:
“不要和离,我不同意。阿月,别离开我。”
回到家,他又变得那么深情款款。
将我放到床上,掩好被角,又轻声说:“再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养好的伤,我带你去庆生。”
三月初十,春暖花开的日子。
是我的生辰。
可从小到大,周叙言从未陪我庆过生辰,只是在两年前送了一只发簪。
我欣喜不已,将那发簪整日戴在头上。
有一日宋星楚看到了,挑眉一笑。
“这簪子是前些日子叙言送我的,我还骂他怎么选的款式如此俗不可耐。没想到他转手送了你,不过我看你戴着倒也相配。”
瞬间,我心中的欢喜都化为酸涩。
原来是宋星楚嫌弃不要的。
我还以为是他为我特别挑选的礼物。
回到房里,我摘下发簪,想扔掉,又舍不得。
毕竟这么多年,周叙言送我的东西少得可怜。
6
几日一晃而过。
这天一早,周叙言就来了。
“阿月,走,我带你去骑马。”
我喜欢骑马,无拘无束,自由驰骋。
可现在却连缰绳也握不住。
“有些累,不想出去了。”
我回了一句,转过身面向床里。
可他却直接将我横抱起来。
“今天天气真好,出去转转吧。”
一路被抱上马背,周叙言将我圈在怀中,又解下披风裹紧。
他的手臂揽住我的腰,头在我耳边蹭了蹭,轻声说:“阿月,你轻得像片羽毛一样。”
马跑了起来,一路奔向京郊。
我虽全身无力,但能离开平日住的那个逼仄院子,还是觉得开心。
“阿月,你笑了。”
身后传来周叙言的声音,也带着笑意。
“走,我们去游湖。”
到了湖边,那里已停着大大小小许多画坊。
刚下了马,就听到一声熟悉地娇笑。
“叙言,你怎么也来啦。”
不远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宋星楚正和数名小姐们办诗茶会,看到周叙言,连忙招呼他参加。
“阿月,那边真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周叙言扶着我缓缓走了过去,路过船舷时,还将我抱起。
温柔体贴的样子惹得其他小姐们都围过来看。
她们并不知道我取血给宋星楚做药引,都以为是我生了病,
纷纷艳羡着说:“宋二小姐能嫁给周公子,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是啊,你们感情这样好,真是羡煞旁人。”
周叙言听了,脸上似染上层胭脂,垂下眼眸。
宋星楚也跟着笑,只是眼中的光泛着丝丝冷意。
落座后,她便和其他人开始做起了诗。
诗做好后,有人提议:“整个上京若论文采斐然,非周公子莫属,不如今日就由他来做品评如何?”
“那真是再好不过。”
宋星楚就将诗稿都交给周叙言,神色很是亲昵,“叙言,就拜托你看看吧。”
周叙言一页一页认真翻看完,最后认为宋星楚当得头筹,还说了几句见解。
众人听了,都不由赞叹:“不愧是周公子,这样懂星楚的诗,当真是高山遇流水,世间知己。”
宋星楚笑得越发娇艳,望向周叙言的眼中脉脉含情。
“叙言,还是你懂我,这是我亲手泡的茶,请你尝尝。”
我在一旁看着,始终一言不发。
周叙言爱慕宋星楚多年,对她喜好无一不知,当真是一对知己。
若不是我的血能救宋星楚的命,周叙言恐怕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这边,周叙言接过茶杯,放在唇边碰了碰,又低下头问我:
“阿月,渴了吗?这茶温正好,喝一些吧。”
说着,他一手托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将茶送到我嘴边。
平日里,他总是这样喂我喝药,动作做得自然熟悉,又让我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宋星楚一瞬不瞬地盯着周叙言看,嘴角用力抿了抿,忽地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大声说:
“诸位看看,这荷包做工如何?”
其他人好奇围上去看,看完都不由嘲笑。
“好歪扭的针脚,好粗陋的刺绣,究竟是谁的绣工如此不堪?”
“是啊,看这配色花样,实在是庸俗。”
“能把荷包绣成这样,想必也是庸俗之人。”
在她们的议论声中,我也看向那荷包。
却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全身发颤。
那荷包,分明是刚和周叙言定亲时,我亲手绣好送给他的。
从小,父亲和嫡母都对我不闻不问,也从不请人教我女红。
我自己摸索着,熬红了眼睛扎烂了手指,才勉强做了出来。
虽不好看,但却将我全部爱恋绣进了这一针一线中。
为何现在会在宋星楚手中?
听着众人的嘲讽,嫡姐转头看了我一眼,眸中藏着忌恨与得意,缓缓开口,一字一字说得极为清晰。
“我也不知是谁绣的,就是在家中后院的泥土里随意捡到的。”
泥土里,随意捡到。
似有一把刀在我的胸口用力搅着。
我疼得弓起了身子,几乎喘不上气来。
周叙言连忙将我扶住,“阿月,怎么了?哪里难受?”
我看了看他的脸,全是焦急担忧,对那荷包没有半点在意。
原来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也对,他从不曾在意我,又如何会在意我送的东西。
我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我累了,想回去。”
“好。”
周叙言答应着,刚抱我起来,却听到身后传来惊呼。
“星楚,你怎么了?”
“是我的旧疾又犯了,忍一忍就没事了。”
“那怎么行,你还是赶紧回家歇息吧。”
“叙言,”宋星楚白着张脸,神色痛苦,娇弱无力地说:“我好难受,你能送我回府吗?”
周叙言看了看我,站着没动。
“咳咳咳。”
宋星楚捂住嘴,急促地咳了起来。
周叙言蹙了蹙眉,将我放回座位上,轻声说:“阿月,我先送楚楚回去,你等等我,好吗?”
我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湖水,淡声说:“你走吧。”
周叙言带着宋星楚离开了。
其他人很快也都散了。
岸上有一棵树,开着我最喜欢的杏花。
我撑起身,走下船,沿着湖边走去。
很近的一段距离,我却走得竭尽全力。
终于到了,我靠坐在树下,嗅着杏花的香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月,醒醒,阿月。”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人轻轻摇醒。
睁开眼,面前的人是周叙言。
他的眼眶微微红着,见我醒来,一把将我拥进怀里。
“阿月,你怎么自己走到这来了?我回去找不到你,快要急疯了。”
我轻轻笑了笑,“周叙言,你放心,我认命了,在取完最后一次血之前,不会再逃跑了。”
“不是的,”他抱着我的手抖了抖,声音嘶哑,“我是害怕你出事。”
我还是笑,“我也不会出事,我还等着我们和离的……”
“我不会和离,”他急迫地将我的话打断,口气中带着哀求。
“等宋星楚的病治好后,我就再不会跟她有任何瓜葛。从今往后,我会一心一意爱你,补偿你。阿月,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没有回答。
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你的爱,你的补偿,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要。
7
又到了初三,取心头血的日子。
周叙言用刀划破我的胸口。
伤口很深,可血却仍旧一点一点流得很慢,仿佛随时会枯竭。
取血的时间很长,我很疼很疼,咬破了嘴唇。
“松开嘴,来,咬我吧。”
周叙言将手臂送到我唇边,我毫不犹豫,张开嘴死死咬住。
很快,浓郁的血腥味在嘴中蔓延开。
他一动不动,紧紧抱着我,任由我咬着。
而我想的却是,还能流这么多血,真好啊。
不像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过了很久很久,我身上越来越冷,意识逐渐涣散。
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焦急地叫我:“阿月,不要睡,阿月。”
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梦中的我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大声地笑。
摘最美的花,捉最滑的鱼,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
直到有一天,周叙言从一片阴影之中走出来。
一步步走近。
我转身就跑,却仍被他一把抓住,死死按在地上。
他手里的刀闪着冷光,而眼中的光更冷。
“不要!”
我大喊了一声。
四周突然明亮起来。
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夫人醒了,快去通知公子,夫人醒了!”
睁开眼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是周叙言随身服侍的大丫鬟。
最开始嫁过来,她对我连正眼都不看一眼,现在却格外殷勤。
将我小心扶起,慢慢喂蜜水,又说:
“公子已经在佛堂跪了三天三夜,说夫人一日不醒,他就一日不起来。”
没过多久,有个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周叙言脸色苍白,眼中却闪着狂喜的光。
奔到床边,似乎坚持不住,摔倒在地。
“阿月,你终于醒了。”
我垂下眼眸,问他:“我嫡姐的病好了吗?”
他愣住,呆了半晌,才讷讷说:“好了。”
“那我们……”
“我不会和离!”
他斩铁截钉回了一句,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牌,小心翼翼托起我的头,将玉牌戴到我的脖子上。
又端详了一会儿,言笑晏晏:
“这是我一步一叩首上到云台山顶的大佛寺中求来的平安符,一定能保佑我的阿月长命百岁。”
那玉牌原本还暖暖的,带着他的体温。
可贴到我的胸前,不过片刻,就已冰冷。
在我醒来后,只要下了值,周叙言就会来。
甚至将书房的笔墨都搬了过来,每晚办公的时候也守着我。
有时写着写着字,他会抬起头看看我。
偶尔目光相遇,他就会勾唇浅笑。
雅致而缱绻。
从前这笑只属于宋星楚。
我在默默看着,一边艳羡一边怦然心动。
如今,他终于也这样对着我笑,我却心如死灰,只余悲凉。
8
这天,父亲和嫡母来了周府,还带着嫡姐。
美其名曰,来看望我。
这一年来,我受尽折磨,他们从来没在意过,今天登门,第一句话就是:
“楚楚的病已经好了,贤侄何时与楚楚成亲啊?”
周叙言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了,偷偷看了我一眼,回道:“岳丈岳母大人说笑了,叙言已经娶了阿月,怎能再跟楚楚成亲。”
嫡母神色一变,随即又慈和地笑了起来。
“可我记得当初贤侄不是这样说的啊。那时你明明说,娶怀月只是权宜之计,只为留着取血。不然她回跑到边塞去,楚楚的病就无药可医了。”
虽然我早已明白,周叙言娶我不过是为了我的心头血,可现在听人这么直白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宋星楚站在嫡母身后,看着我,得意地勾了勾唇。
周叙言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眸光中是完全掩盖不住的慌张。
长长衣袖下,他拉住我的手。
手指凉凉的,也在抖。
见周叙言不说话,父亲也来帮腔:“贤侄啊,我知道你仁义,不忍心休弃怀月。我已经为你们拟好了和离书,我们会把怀月接回家,哪怕她不再嫁,也养她一辈子。”
父亲说得理所当然,把和离书展开,似乎这样做已经是对我仁至义尽。
周叙言接过和离书,一点一点攥紧,又随手一扬,扔在地上。
那揉烂了的和离书滚了滚,停在了宋星楚脚下。
父亲呆愣着说不出话,嫡母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宋怀月这个样子,恐怕难有子嗣,贤侄就不考虑考虑以后吗?”
闻言,周叙言脊背挺得笔直,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得极慢:
“叙言心意已决,此生只娶阿月一人。”
“叙言!”
宋星楚急迫地喊了一声,“我们自幼情投意合,你曾答应会娶我,难道现在被宋怀月这个狐狸精勾引走了吗?”
周叙言上前两步,将我挡在身后,垂着眸,小声说:“对不起,宋大小姐,全是周某的错,你不要错怪阿月。”
“你竟然……竟然护着她!”
宋星楚满脸难以置信,死死盯着周叙言,泪珠滚滚而落。
可见对方始终不为所动,她最终跺了跺脚,掩面大哭着跑走。
“楚楚,你去哪?”
嫡母狠狠瞪了我一眼,追了出去。
父亲又呆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既然你心意已决,那,那此事就作罢了。”
一场闹剧结束,所有人都走了。
周叙言迫不及待将我抱紧,抖着声音说:“阿月,以前是我该死,求你别生我的气。”
我抬起头,平静看着他。
“我早就知道你娶我是为了什么,又为何会生气。”
说着,我从袖中也掏出一张纸塞到他手里。
“爹的和离书被你毁了,那我这份你签了字吧。”
他整个人彻底愣怔住,一动不动看着我手中的和离书,眼尾渐渐染了层红。
“我不会签,宋怀月,你休想离开我。”
说完,他将我推开,转身就走。
踉跄的背影,仿佛是狼狈而逃。
深夜,我正睡着,屋门被猛地推开。
周叙言走了进来,衣衫有些散乱,身上带着浓浓酒气。
“阿月,”他手里举着一个东西,对着我笑了笑,神色却凄凉得想要哭出来。
“你为什么要把它扔了?那是我一跪一叩求来的,是我对你的一颗心。”
借着烛火,我凝神看了看。
是那天他为我挂在脖间的玉牌。
可他走后,就被我随手扔了。
“告诉我,为什么要扔掉?为什么?”
他冲过来,双手撑住床边,将我困在臂弯之间。
眸色沉沉,深如墨。
“哦,”我随意地笑了笑,“那我送你的亲手绣的荷包,被你扔到哪去了?”
“荷包?”
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不记得了吧?就是那天诗茶会上被宋星楚拿在手中大加嘲讽的荷包。”
“她说,是在院子里的泥土里随意捡到的。”
“周叙言,我的心被你这样践踏,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在我漠然的话语中,他瞳孔骤然一缩,眸中似乎有什么顷刻间碎裂开。
“我...我……”
他神情凄惶得像是个孩子,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
我忽然间觉得无比疲惫又厌倦,无力地推了推他。
“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和补偿,更不想要你的爱。放手吧,放过我们彼此。”
“不。”
他眼中有莹然滴落。
“阿月,我若放了手,你就会跟着崔晋去边塞,此生再不会见我,是不是?”
我低下头,没有回答。
可我和他,都已知道答案是什么。
9
日子仿佛又恢复如初。
周叙言依旧温柔缱绻,小心翼翼地不再提任何与和离相关的事。
转眼过了月余,我渐渐能独自下床走动。
这日傍晚,周叙言的贴身丫鬟来为我梳妆打扮,说是盛夏荷花开了满湖,约我去赏荷。
我跟着坐上了马车。
一路上,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那丫鬟神色有些不对劲。
出了城门,来到湖边,并不见周叙言的影子。
从游船上走下来的却是宋星楚。
“我等了好久,你终于来了。”
多日不见,她还是那般娇艳动人。
我向后退了两步,却被那丫鬟拦住。
宋星楚嫣然一笑,“我们姐妹好久没有说说话了,不如到船上一叙吧。”
我看了看四周,寂静幽暗,身后的丫鬟盯着我,一脸警惕。
宋星楚有备而来,我怕是逃脱不了,只能跟着她上了船。
船中桌几上放着茶壶杯盏,宋楚星慢条斯理地端起来喝了一口,才抬眼打量我。
“宋怀月,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想不到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能勾引走叙言。”
我淡淡笑了笑,平静回她:“在喝我的血之前,姐姐也是一直半死不活的,不同样勾着周叙言的心。”
“你...**!”
宋星楚勃然变色,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
“姐姐病刚好,还是莫要动气。”
我将茶壶放到火炉上,又取出茶叶,一点点倒进杯子。
“从前姐姐生病不能出门,总是在屋中煮茶,周叙言最是爱喝。我心中羡慕,偷学了几分,姐姐尝尝,可还入得了口?”
说着,我将泡好的茶递过去。
宋星楚接过,一点一点抿着,眼睛始终盯着我看。
目光森然。
终于,她将茶喝完了,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我还道你有什么手段,原来不过是东施效颦。但你也全都是枉费心机了,不出几日,这湖里会浮上来一具女尸。上京的人就都会知道,周叙言那病恹恹的夫人不慎坠湖身亡。”
说完,她使了个眼色,站在身后的丫鬟立马走上前,拖住我往湖里推。
“等等。”
我叫了一声,转头看着宋星楚。
“姐姐有没有觉得此时全身无力,喘不上气来?”
宋星楚脸色白了白,手下意识去捂胸口。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刚刚,我在茶水里下了毒。姐姐若不想毒发身亡,就将我送到崔晋府上。等我平安到了,自会给你解药。”
宋星楚眸光闪闪,似是在考量我的话的真假。
我也并不急,只好整以暇等着。
没过多久,她不甘地咬了咬牙,吩咐道:“带她去崔晋那里。”
我默默长出了口气。
等到了地方,敲开门,崔晋看到我眼睛一下就亮了。
“小月亮,你怎么来了?”
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小声说:“可以连夜将我送出城吗?趁着周叙言还没有察觉。”
他面色一凛,拉起我的手就往院子里走。
“好,你等我收拾一下,这就带你走。”
“宋怀月,”身后传来宋星楚焦急的声音,“解药呢?快给我!”
我回头笑得灿然。
“周叙言生怕我提前死了不给再做药引,将我看得那般紧,我又如何能有毒药。方才给你吃的,不过是我用来缓解伤痛的**罢了,你回去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宋怀月,你这个**!”
宋星楚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可我已丝毫不在意了。
因为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终于要离开上京,离开这座牢笼,也离开周叙言了。
10
崔晋骑着马,将我圈在身前,一路疾行。
夜色中,不知从哪飞来一支长箭,直直射到马蹄前。
很快,前方出现人影,无数火把围了过来。
在那火光中央,有一人坐在马上。
青衣青袍,一身萧肃,眼中寂冷如雪。
“放开她。”
周叙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克制不住的杀气。
崔晋反而将我搂得更紧了些,也冷冷开口:
“放开她做什么?继续被你折磨吗?”
周叙言长睫眨了眨,又看向我,眸中涌起无限温柔。
“阿月,跟我回家吧,我摘了好多你最喜欢的杏花,摆满了我们的院子。”
我没有回答,而是用全力拔出崔晋腰间的刀,横在脖颈前。
“今日你要么让我走,要么就带回我的尸体。”
“阿月!”
周叙言大喊了大声,策马要过来。
却又在看到我脖子上的血痕时,勒紧缰绳。
“阿月,难道回到我身边,就让你如此生不如死吗?”
“是,”我回答地毫不犹豫,“周叙言,我宁可死,也不想再见到你。”
那一刻,我看到对面的人映在地上的影子明显抖了抖。
就连一向笔挺的脊背都无力地垮了下来。
他笑了起来,几近癫狂。
随后猛地用手捂住嘴,有一股腥红蜿蜒流下。
“好,”他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对着我惨笑:“阿月,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犯下的罪有多不可饶恕。”
说完,他抬了抬手。
身后的侍卫自动让出一条路。
“崔晋,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
“呵,”崔晋挑眉冷嗤一声,似是对这个嘱托极度不屑一顾。
他抢过我手中的刀,远远扔掉,又挥起了马鞭。
马再度飞跑起来。
“以后,不许碰我的刀。”
“再碰,就把你扔下马。”
“听到没?”
身后的人没完没了地啰唆着。
我笑着往他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回了一句:
“知道了。”
11
八年一晃而过。
周叙言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清心寡欲,家中寂寥,所有的心思都扑在政务上。
因此也越发得皇帝的器重。
短短几年,已位极人臣。
近来,皇帝病重,宫中各方势力都盯着那把龙椅,蠢蠢欲动。
这晚,周叙言议完事,出宫的路上遇到个宫婢。
“周大人留步,淑妃娘娘有请。”
周叙言跟着宫婢到了来仪殿,宋星楚正端坐在殿中,怀中抱着她刚满三岁的幼子。
“周大人坐吧,来人,看茶。”
宋星楚入宫七年,举手投足间早已是一派皇家气度。
周叙言坐下,却并不接茶盏,沉声问:“淑妃深夜召臣来,不知所谓何事?”
“陛下的病恐怕凶多吉少,想请问周大人,谁能继承大统?”
周叙言垂着头,声音平直,不带半点情绪。
“陛下已传诏,召在边关督军的太子回朝。”
宋星楚微微一笑,眸光潋滟。
“叙言,我与你相识多年,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的宏儿聪明伶俐,深得陛下宠爱。不如你我联手,除去太子。将来宏儿继承皇位,我垂帘听政,你做当朝首辅,共享富贵,如何?”
周叙言仍垂着头,像是在衡量利弊。
良久,他起身对着宋星楚行了个大礼。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日之后,传来消息。
太子回京途中遇刺,中箭身亡。
皇帝又惊又痛,口吐鲜血。
来不及做任何安排,就当晚驾崩。
朝中混乱一片。
有人站出来拥立宋星楚的幼子为帝。
当即又有人反对,朝堂之上吵作一团。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周叙言,等他做定夺。
周叙言沉声笑了笑:“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愿拥立淑妃之子。”
所有人不再争吵,开始忙着登基大典。
大典当日,宋星楚身着凤袍,牵着小皇子的手,志得意满地走向太极殿。
就在他们要步入殿门时,四周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有无数羽林卫冲了进来。
在所有朝臣的惊恐中,有一人缓缓走出。
正是本应该遇刺身亡的太子。
他负着手,锐利的目光围着众人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宋楚星身上。
“淑妃宋氏,觊觎皇位,谋害储君,罪不可赦。将其母子废为庶人,关入天牢,永不得踏出一步。”
宋楚星无比错愕,抖得几乎站立不住。
被拖走时,她看到了站在太子身侧的周叙言,突然疯了似的大喊:
“周叙言,你为何要害我?为什么?”
周叙言冷冷看着,漠然不语。
等宋楚星被拖远,嘶喊声再也听不到时,他对着太子行了一礼。
“殿下,臣已助您除去宋氏一党,那也请您答应臣的请求。”
太子长叹了一声:“周爱卿有经世之才,为何要辞官去边塞那遥远之地?”
周叙言沉默许久,跪地叩首,说:“臣想去见一个人,求殿下成全。”
12
行途漫漫。
离那多年来朝思暮想之人越来越近,周叙言却越来越怕。
怕她还是那样冷漠,更怕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宁愿死,也不想再见你。”
到了边塞,他先遇到的是崔晋。
多年过去,崔晋依然挺拔明朗,只是见到他的瞬间就沉下了脸。
“你来做什么?”
“我想看看她。”
“她不想见你,滚!”
崔晋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周叙言将他拉住,几乎是在恳求:“让我见见她。”
崔晋一把推开,怒极反笑:“她这些年刚刚有些活人的样子,你还来干什么?继续捅她刀子吗?”
周叙言不答,从袖中掏出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胸前。
“如果,我还给她十二刀,你能让我,见她一面吗?”
崔晋抿了抿嘴角,抱起双臂,笑了笑:“好啊,你捅吧。周叙言,你早就该这样还债了。”
周叙言垂眸,握紧刀柄,没有犹豫,一下一下捅了进去。
一,二,三……
……十一、十二。
血早已流了满身满地。
周叙言脸白如纸,却还是在笑。
“我想,见见她。”
“跟着我。”
崔晋冷冰冰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周叙言早已摇摇欲坠,却仍咬牙死死撑着,跟在后面。
在一片广阔草地上,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接着,有个红衣身影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像是个精灵一般,轻盈又利落。
“阿晋,你回来啦。”
她笑着,一下跳进了崔晋怀中。
脸上的笑比骄阳还要明媚。
崔晋抱着她,原地转了几圈,又去揉她的头发。
“别总是骑马贪玩,当心胸口又疼起来。”
“没事,”她拍了拍胸脯,歪着头,笑靥如花。
“我早就已经好啦。”
周叙言一个人躲在远处,默默地看着。
目光贪婪又眷恋。
他胸前的伤还在不停淌着血。
血越来越多,身上越来越冷,越来越累。
可他却还是竭尽全力看着她,不舍得闭上眼睛。
她已经好了。
又会笑了,又能骑马了。
又变回曾经的那个宋怀月了。
真好。
在黑暗来临前,这是周叙言心中唯一的所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