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骂云倾羡那厮没事找事,好端端一个魔界沉霄王,不老老实实镇守魔界,非要往人界跑,还连累她这个一纸婚约与他绑在一起的未婚妻前去寻他。但仔细想想也罢,左右她很少来人界,就当是看看新鲜好了。
《质子万安》是一本仙侠奇缘小说,作者是糯米糍,主角是孟知欢陆饮溪,小说主要讲述的是:她暗骂云倾羡那厮没事找事,好端端一个魔界沉霄王,不老老实实镇守魔界,非要往人界跑,还连累她这个一纸婚约与他绑在一起的未婚妻前去寻他。但仔细想想也罢,左右她很少来人界,就当是看看新鲜好了。...
第三章
DISANZHANG
我就不该出来寻你
或许┋
返回魔界的路上,孟知欢一直不言不语,有些反常。
感受到魔王的情绪,他们的坐骑凤鸟也有些不安,一直低低鸣叫着,云倾羡安抚般地摸了摸它的羽毛,勉强才使它安静下来。
他眯眼望着周遭的混沌暗色,神情有些恍惚。这段路是由人界通往魔界的必经之路,凶险万分。普通凡人抑或是修为低等的小妖小仙,一旦接近此处,没有强大术法护体,身体会在瞬间被阴冷的妖风撕裂,元神俱散。
四百年前,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阿幸带离人界,如若可以,自己在魔宫的掩护下给她渡上百年修为,她就不会只有短短数十年的寿命了。
“你可知道,我那生前花心死后还叫人不得安生的阿爹的事?”孟知欢突然开口。她意识到凤鸟的不安,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轻轻抚着它的翎毛。
云倾羡暗自思量着她问这话是何用意。孟知欢的爹生前在魔界是出了名的风流叛逆,据说六七百年前离开魔界,在人界一待就是好几百年,一直对孟知欢母女俩不闻不问。
思及此,他潋滟的桃花眼将她一望,见她面色凝重、嘴唇紧抿,斟酌着说:“生前花心我倒是知道,这死后还教人不得安生我就不明白了。”
“嗯,他死便死了,还要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孟知欢苦笑一声,下颌一抬,“刚才酒楼里那个试图攀附你的女子,就是他留在人界的遗女——孟知菱,我的妹妹。”
云倾羡有些吃惊:“你还有个妹妹?”他回想起那女子黏人的姿态,长眉一皱,不咸不淡道,“你那妹妹倒是与你不同。”
“她是她,我是我,自然不同。”孟知欢说,“我那阿爹倒是将她保护得很好,身上一丝一毫魔气也不曾显露。”
“生而为魔,是没有轮回,没有下辈子的。”孟知欢怏怏地说,但下一瞬她的语气就发狠起来,“如若有,我追到鬼界的阴曹地府也要将我那名义上的阿爹追回来,问问他这般花心到处招惹桃花,甚至还有了私生女,怎么对得起我的娘亲!”
云倾羡兀自轻笑一声,驱使着凤鸟离她近了几分,眼神放柔,温温和和地安慰奓毛的她:“好了,碧梧,她是她,你是你,她会如何均与你无关,你无须介怀。”
孟知欢胡乱点点头,烦闷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动作快些吧,别让那两位老人家久等了。”
“好。”云倾羡应道。
甫一接近魔宫附近地域,孟知欢便眉头一凝,和云倾羡对视一眼,他们同时感知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是往日的平和安稳,而是嗜血杀戮之气。
刚一落地,落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废墟,昔日熟悉的雕蛇壁柱皆破败不堪,像是经历了某种可怕攻击。周遭陷入诡异的沉寂,虽并没有想象中血流成河的惨象,孟知欢还是一咬牙,浑身魔气汹涌而出,化出一身银色软甲,长发高束,手持九节鞭,威风凛凛。
云倾羡也收起散漫的笑容,手间长剑露出锋芒。
两人还未来得及向四周探寻,便听到一声惊呼——
“碧梧王!”
浑身重伤奄奄一息的桃树小妖被孟知欢魔气所震,现出身形,跪倒在孟知欢和云倾羡身前哭诉:“碧梧王、沉霄王,你们可算回来了!”
云倾羡眼底一派积压的怒意:“发生了何事?”
孟知欢勉强笑一声:“我才离开不过两日,你们就是以这种方式迎接我?”
“两位老魔王……被奸人害死了!”那桃树小妖抽泣道。
孟知欢笑意一僵,全身血液尽数凉透。
昔日最熟悉不过的魔宫,已经化为断壁残垣;昔日亲切的婢子皆气息全无地瘫倒在地,其中两个倚在孟知欢的寝宫门口,看样子曾试图阻止那帮入侵者进去。她们双目圆睁,心口处赫然一个血洞,竟是被活生生取走了心脏。
孟知欢犹不死心地探了探她们的呼吸,见她们果真已经被害,这才垂下眼帘,五指一寸寸攥紧。
“谁干的?”她声音低低,听不出情绪。
桃树小妖哭哭啼啼:“攻击是从昨日深夜开始的,打了我方一个措手不及,兵将来不及调遣,魔宫里的守卫见抵抗不了,急急地跑去禀告四位王,却不料您和沉霄王都不在寝宫……另外两位王寡不敌众……”
“本王问你是谁干的?”孟知欢倏地抬眼,面无表情地直直看着那桃树小妖。
桃树小妖睁大眼睛,被孟知欢吓得瑟缩了一下。
一直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的云倾羡面色也凝重得厉害,他见状放缓了声音,问那桃树小妖:“你可知道是何人攻打魔界?”
桃树小妖摇摇头,犹自惊恐,一闭眼就能想起那炼狱般的场景:“来的妖很多,以前从未见过,大抵……大抵是从妖界那边过来的……他们所使用的术法也很古怪,不留一滴血就能取人心脏夺人性命,小的从未见过。”
“妖界向来归顺于我们,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攻打我们?”云倾羡暗自思忖。
孟知欢冷笑一声,冰冷的手指抚上那死去婢子的脸庞,替她理了理鬓发,施了个诀,静静看着她在怀中烟消云散,这才道:“还能如何?觉得我们魔界太过安逸,也想来轮流坐一坐魔王的位置吧。”
桃树小妖倏地惊醒:“啊,听您这么一说,小的倒是想起来了,他们不多的言语中反复提到一个名字,听起来应该是他们的统领……他们说,他们居然说他才是名正言顺的魔王,好像是叫……鹿大人。”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云倾羡一惊,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桃树小妖疑惑:“小的不明白,这鹿大人又是谁?小的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沉默了良久,云倾羡苦笑一声,看了一眼明知道没有用,却还是耗费修为,为死去的婢子们一一施往生咒的孟知欢。她心底难过又不甘,他明白。
“鹿大人不是什么名字,而是千千万万妖魔对他的尊称。”云倾羡说。
距离上古时期已经过去了好几万年,早先的诸神魔帝皆身归混沌。
妖界一直都未再出过能力出众之辈,最惊才绝艳的不过万年前的鹿大人一个。人才渐渐凋零的妖魔两界,因为鹿大人的出现才得以再度崛起,与神仙两界相抗衡,他的能力一度强悍到直逼天神,再加上性子倨傲、一身戾气,更是称霸六界。
但不知是何缘故,八千年前,他突然不见踪影,妖最多不过区区数千年寿命,估计他早已经身归混沌了。时至今日,在妖界关于他的传说还有很多,他成了妖界最受崇敬的存在。也正是因为他死了,妖界无奈之下,只能甘于平庸,依附于日益强大的魔界。
魔界近万年来人才辈出,但谈得上惊才绝艳的却很少,直至近千年,才出了一个横扫四方的孟知欢。但说到底,她与传闻中那位鹿大人相比,还是不过尔尔。
“那些攻打魔宫的妖,应该是追随他的信徒部下。看来,他大抵……是复活了吧。”云倾羡喃喃着。
孟知欢起身,漫不经心地将九节鞭缠在手腕上,嘴角向一侧勾起,不屑道:“复活?都死了那么多年的老妖怪了,还有脸复活?深夜偷袭,没有胆量正面较量,看来他不过是个阴险小人罢了。既然他这么不识趣,那就打到他元神骤灭,再不能复活为止!”
说话间,两人走出魔宫,行至魔帝雕像前。附近的小妖小魔感知到孟知欢和云倾羡的魔气,早已聚拢在雕像前,只等两位魔王发号施令。
见两人出现,群妖魔纷纷跪倒在地,他们对这次妖界的大举进攻皆愤怒不已。
“求碧梧王沉霄王为两位老魔王报仇!”
孟知欢视线一寸寸上移,这才看到雕像手持的长枪顶端悬挂着两具躯体。她目光一凝,一口银牙几近咬碎,两位老魔王竟是被夺走心脏后生生吊死在魔帝雕像上,此举摆明了是挑衅。
小妖小魔们七嘴八舌向两位王提供自己所获知的讯息:
“是两位老魔王座下的小狐妖向妖界透露您离开魔界的消息的!”
“他们害死两位魔王后,放话迟早要回来取走您和沉霄王的性命。”
“他们往西北方向逃离魔界了。”
……
孟知欢一步步踏上阶梯,施法让其尸体缓缓落地,垂下头静默良久,她才抬眼,双目赤红,当着众妖魔的面一字一句许诺:“如若让本王见到背叛之人,本王定不轻饶。”
云倾羡立在一旁,主动揽住孟知欢的手臂。他有一瞬的恍神,好似这时才意识到孟知欢只是一介女子,身体纤瘦而柔软。倘若按人界女子的年龄来算,孟知欢正好是天真烂漫许配一位好儿郎的时候,现在却要扛着振兴魔界的责任,而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似乎什么也没有为她做过。
他五指收紧,与她并肩而立,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诸位放心,本王定会与碧梧一起保卫魔界。”
孟知欢冷笑一声,扬起手中的九节鞭,当着众妖魔和魔帝雕像立下誓言——
“既然他们挑衅在先,我们也不必怕,迎战便是!”
往西北方向一路疾行了三天三夜,孟知欢终于停了下来,她看一眼天色,跃下凤鸟,长舒一口气,与一直伴在她左右的云倾羡道:“我们歇息一会儿吧。”
云倾羡定定看她一眼,也翻身下来:“好。”
点起篝火,听着火焰里树枝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孟知欢脸上表情很淡,并未有过多疲惫,也未有过多愤怒:“再行几百里就是妖界边界了,也不知道我们来不来得及追上他们。倘若让那群妖回到妖界,有了妖王庇护,就不好对付了。”
“你就没有想过,鹿大人可能并未参与此行,而是身居幕后指挥那些先行兵?”云倾羡盯着那火堆,潋滟的眸里倒映火光,映衬得他越发妖异好看。
孟知欢摇头:“那又如何?两位老魔王待我不薄,不论是否能打赢那所谓的鹿大人,我都是要追上去为两位老魔王报仇的。”她自嘲地一笑,“我出来寻你的时候,我那黏人的婢女晴初和霜旦还说等我回来要给我做好喝的海鲜粥……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喝粥,可她们偏说粥有营养,只要是我要出门便会嚷嚷着煮粥给我养身体。”
云倾羡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疼惜:“你不用这么逼自己,我们有的是时间。”
孟知欢敷衍地笑了笑,起身随便拍了拍手上沾的尘土,再看一眼自己身上已然辨不出本色的银色软甲:“嗯,我去洗个手。”
云倾羡看一眼她的背影,也起身:“我去抓几只小兽来填肚子,你一回来大概就能吃了。”
孟知欢没答话,一直往森林里走,听到云倾羡往反方向离去的声音她才嗓音极轻地开口:“我不是逼自己,只是,如果任由那群妖继续逍遥在外的话,我无法原谅自己。或许……我就不该出来寻你。”
几百米开外就是一面清湖,孟知欢褪下软甲,将自己浸入冰冷的湖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从复杂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良久,她心情终于缓和了些许,冒出水面,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正待穿上软甲时,她敏锐地一偏头。
看清来人后,她一笑,开玩笑道:“要是你再早来一会儿,估计会挨我一顿打。”
云倾羡的整个身子都笼罩在阴影下,他闻言也微微一笑,嗓音有些低:“真是可惜,没能看到美人出浴那一刻。”
孟知欢拎起那软甲就着月色打量,见上面沾了不少污渍,消停了三日的洁癖重新涌上来,她啧一声,将其粗鲁地按在水下揉搓:“怎么这么脏……”
这软甲是两位老魔王一同送她的宝物,金贵得紧,刀枪不入术法不侵,自然也无法用术法来清洗。
云倾羡失笑,走近几步:“你才发现?我还想你怎么这么不计较了,还好我们一路上没撞到什么人,不然可有损你碧梧王的身份。”
他撩起袍子,蹲在孟知欢身旁,接过她手中的软甲,语调温和道:“你哪里知道洗衣服,还是我来吧。”
他的指尖不经意地与孟知欢相触,孟知欢微怔,急急收回手,故作不经意地嘟囔:“好好好,就你会洗衣服,上辈子估计是个顶美顶美的浣纱女。”
云倾羡弯了弯唇。
“你方才不是说要去找小兽吗?已经找到了?我都饿死了。”孟知欢双手抱膝,披散着头发坐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
云倾羡一顿,答道:“嗯,已经烤熟了,看你半天不来才过来寻你。”
他将软甲凌空一展,水珠四起,溅得到处都是,孟知欢侧脸躲开,嘴里还埋怨:“你动作就不能轻一点……”
话还未说完,她一滞,不可置信地浑身一抖,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云倾羡垂下眼睫轻笑,漫不经心地将刺入她心口的匕首丢开:“如何轻一点?”
孟知欢猛地凌空而起,飞快退出数十步远,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惊怒道:“你不是云倾羡!”
“云倾羡”缓缓起身,那软甲被他收入袖内,他再度言笑晏晏地望着她,依旧是一抹熟悉而颠倒众生的笑:“我如何不是云倾羡?知欢,你连我也认不出了?”
孟知欢冷哼一声,咬牙道:“我与云倾羡相识已久,他断不会害我。”
她拢了拢微微散开的衣襟,掌心现出一条精巧的九节鞭来:“更何况,他明知道我不喜被人直呼本名,不会无缘无故触我逆鳞,你不是他!”
她不再多言,手持九节鞭攻势凌厉地朝“云倾羡”袭去。
“云倾羡”也懒得多费口舌,欺身迎上。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掀起巨浪,刀光鞭影不断闪现。
“云倾羡人在何处?”孟知欢一鞭子刺向他喉咙,急急问道。
“云倾羡”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微笑,执剑一挡:“你说呢?”
他们弄出这么大声响,云倾羡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怕是凶多吉少。孟知欢呼吸一窒渐渐力竭,血液自胸口涌出,滴得到处都是,但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再度朝他攻了上去:“你是鹿大人?”
“云倾羡”使出一记古怪的术法狠狠落在孟知欢身上,眼神却依旧温和:“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胸口受到重击再加上连续的攻势,孟知欢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
“果真……果真厉害,假扮云倾羡我居然认不出来……”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她一身血污,白皙的脸都被血渍遮盖,却还是露出一个挑衅的笑,眼眸清亮如昔,“但是……想杀了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云倾羡”困惑地皱眉:“怎么,你还有法子逃不成?更何况……你怎知我是要取你性命,而不是留你一条命,另作他用?”
孟知欢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她捂住伤口径直跃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云倾羡”冷笑:“跳水?自寻死路。”
他正欲追上去,却生生一顿。孟知欢已经消失不见,她周身萦绕的气息也已经消散了。
对术法势均力敌的人而言,遮掩自身气息不让对方发现很容易;对术法高低明显的人而言,即便遮掩也如同虚设。
不料,为了不让敌人追上她,她竟然生生割断了自己一身魔气,全身术法暂失。现在,不论魔界、妖界,抑或是神界的人都无法寻到她的踪迹。
为了逃走,居然做到如此地步。
“云倾羡”若有所思地盯着湖面默默看了一阵,也不追,他兀自笑了笑,敛了身形。
不远处的篝火早已熄灭,旁边还残留着几只小兽的尸体和一连串杂乱的脚印。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