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罗刹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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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赌坊出来，婉儿整个人白了脸，眼前一桌丰盛的山珍海味她也没心思去品尝。

“玉莲糕，福寿鱼，这不都是你爱吃的，怎的没胃口？”夏浅雪尝着最富盛名的扬州八小碟，配着最甘醇名茶玉螺春。

婉儿吞了口唾沫，心中胆颤：“大小姐，这一桌要不少银子呢，咱们有钱吗？”

大夫人死了以后，赵氏给她们院里的份例是比丫头的例银都少。所以小厮婢女才都不愿往她们院里来，管家受赵氏逼迫，也从不敢往她们院里多派银子。

方才她在赌坊见到大小姐随手抛出两锭银子，也不知大小姐的银子是哪来的，要不是赌坊的阵势将她吓愣，她早就想问了。

夏浅雪坦然轻笑：“放心吃吧，这一桌不用咱们付钱。”

婉儿听了更是云里雾里。

“姐姐！”楼梯处传来一声轻快的唤声，一个眉清目秀的硬朗少年三两步飞快而来，双目满是期待。

“你来迟了。”夏浅雪抬起酒壶是给他斟酒，“自罚三杯。”

夏泽爽朗一笑，抬手就是像喝水一样把三杯酒喝了。他抬目四望，低声道：“盛小姐呢？”

“我没约在今日。”夏浅雪随意答道，“昨夜才是赏灯大典，哪有这么快就让人家相府千金出来的。”

夏泽听了是眼神倏而暗淡下去，失望哦了一声。

“莫非你心里只有儿女情长了，莫忘了科举在即，你与别人不同。这一举不中，可得被嗤笑三年。”夏浅雪忽而神色严肃。

国公府他是嫡子，五岁入天闻阁，至今没能考入国子监，在公府世族之间已然是沦为笑柄。为了有十足把握，爹是拖了又拖没让儿子科考。

今年他已年满十五，没有理由再拖，若是此次不中。待到十八岁时再考，那就跟平民书生一样，国公府的门楣便损了。

夏泽脸色忽而阴沉，叹气道：“天闻阁内的同窗都比我强，更不必说国子监。钱东来年纪与我相仿，他已中了三甲，而我却连考都不曾考过。这一次科举，只怕我是凶多吉少。”

钱东来便是赏灯大典钱城友的儿子。

“不过，那卷竹简是谁给姐姐的呢？那上面的策论，夫子说定是高人所著。”夏泽问道。

夏浅雪浅笑不语，只是给弟弟夹了一块鱼:“吃饭再说吧。”

正午时分，福满楼也是热闹起来。

楼梯间走上几个华服公子，趾高气扬，那迎客的小厮点头哈腰，狗腿子的奉承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爷向来是坐这东侧靠窗的位置，你们几个还不滚！”为首的华服公子，走到东窗边对那一桌人是高声呵斥。

福满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客人非富即贵，但见到这华服公子是眉头都不敢皱一下，放下筷子抬腿就走。

“钱东来？”夏泽认出了眼前人，不屑冷道，“仗势欺人！”

夏浅雪不置可否做，这不是欺人太甚而是狗仗人势。钱城友代职中书令，又有陈怀安这个光禄勋卿做靠山，没几个人得罪得起宫廷宿卫。否则一道令下来，那就是抄家灭族。

“劳烦小二哥取一个屏风来，窗口风有些大。”她唤来一个小厮，让他取一个屏风来遮挡住夏泽。

钱东来昨夜输了论道，若是在此见到夏泽，少不得要发难一番。眼下爹正被杨琰保奏中书令，容不得一点污名，泽弟若惹了祸，赵氏又该开心了。

“钱公子，昨夜夏泽那小子投机取巧，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天闻阁给他一点颜色看！”

这屏风挡得了人，却挡不了声。东窗距离此处不远，那群纨绔子弟的嗓门很大，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一条狗而已，还轮不到小爷去对付他。天闻阁内他连前三十都排不上，等科举结束，咱们再到他国公府上好好拜会一番！”

“公子三甲提名，到了明年该有官缺可补，到时再去拜访，想必更有趣些。说不定他还会巴结公子，让公子娶他的姐姐，他好做个小舅子呢。”

席间轰然大笑。

夏泽脸色一青，双拳紧握嘎嘎作响。

“不过几句话，泽弟就忍不住了吗？”夏浅雪低声道，“若只有这点耐心，这仕途你还是不走为妙。”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夏泽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叹息道：“是我还不够沉稳，多谢姐姐提点。但说我也就罢了，他们言语羞辱的还有姐姐！”

夏浅雪冷声轻笑：“这世间谁都可凭口侮辱人，要想不被看轻，就得自己有一番作为。”

夏泽一怔，恍然觉得自己这个姐姐不一样了。以前的她总是奉劝自己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则忍。今日虽然也在劝他忍，但其中意味大不相同。

“婉儿。”夏浅雪给了她一个眼神。

婉儿放下筷子，将一旁的包袱呈上：“三少爷，这是大小姐精选出的典籍。”

夏泽接过打开一看，眼睛亮起，满目不可置信。入天闻阁十年，他读的都是阁里的书，同窗们的经史子集他是一本没有，但眼前这三本都是评注孤本！

“你能不能中举，全看这三本书你能读透多少。”夏浅雪在前世嫁给杨琰后，好奇当年泽弟的科举试题，便寻了泽弟跟他几个落榜的同窗好友询问。

那考题中的精髓尽在这三本书里。

她不能明着说出考题是什么，否则必定让他起疑。依照泽弟耿直正义的性子，也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作弊。旁敲侧击地提点他，足矣。

“姐姐给的书，我一定好好研读。”夏泽如获珍宝，将包袱小心翼翼收好，举起筷子大吃一通。

天闻阁出门都有门禁，这一个时辰左右就得回阁，夏泽这一看铜壶惊觉有些迟了，匆匆起身就要回府。

这屏风能遮挡人，但下楼之时却少不得要楼面。

夏泽现身，被一个眼尖的人逮了个正着：“这不是夏公子吗！”一语是惊得那东窗整桌的人都回了头，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一抹笑。

福满楼中几桌人见状，纷纷是结账走人，他们都看出这里必将有一场祸事发生。

“钱公子。”夏泽隐忍住胸中一口浊气，抱拳行了个礼。

钱东来面颊通红，已是有七八分醉了，他端起酒摇摇晃晃到夏泽面前：“京都之大，相遇便是缘分，一起喝一杯？”他举起酒，眼里尽是阴鸷。

夏泽退后两步，正声道：“天闻阁有门禁，我不好多耽搁。钱公子美意，恕我不能奉陪。”

“天闻阁算个什么东西！”钱东来高声怒道，“京圣王朝开国至今，金榜题名之人皆是出自国子监。民间寒窗苦读之士略有一二，但天闻阁是从未有人中过榜！”

他冷笑一声：“夏公子不会觉得自己会是那开辟先河第一人吧。”

满座哄笑，看着夏泽就如看着一条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