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洵败了,承认自己终究还是没她心肠硬,于是道:“我那是气话。”说完这话,地上的素锦却没动静了,等了又等,沈洵正当还要说时,素锦轻轻送来一句话:“奴婢不敢跟公子置气。”说了不置气,分明就是在置气。沈洵暂时无法,只得摸索着躺回床上,床头的灯也还没熄,沈洵也侧过身,就着灯光看素锦的背影。
素锦沈洵是小说《公子的大丫头》里面的主角,这本小说的作者是时音,接下来就请各位一起来阅读小说的精彩内容:沈洵败了,承认自己终究还是没她心肠硬,于是道:“我那是气话。”说完这话,地上的素锦却没动静了,等了又等,沈洵正当还要说时,素锦轻轻送来一句话:“奴婢不敢跟公子置气。”说了不置气,分明就是在置气。沈洵暂时无法,只得摸索着躺回床上,床头的灯也还没熄,沈洵也侧过身,就着灯光看素锦的背影。...
素锦不知道沈洵那一翻身是不是也断了几分情意,只翻来覆去比以往夜里更沉重几分。连日来藏起来的疲惫,也都趁着时机跑出来,压着根骨,搅得不能安寝,愈加多梦。
谁知道纷扰的梦境,却是被外面不停歇的连串响动打碎的。素锦费了好大力才睁开了眼,隐约听外面像是吵架,传入耳朵里尽是气急败坏的声音。
素锦勉强抚着额头起来,打开门走到了外面。
花期正在焦头烂额,望见素锦就几步跑过来:“我的好姐姐,快去看看吧,阿久姑娘在小厨房大发脾气呢!”
等素锦和花期赶紧到了小厨房,看到阿久叉着腰,正对着厨房一排干活的婆子好大一通数落,气势汹汹得吓人。
花期说:“公子昨日吃饭不过说了一句,她就这么样了。”
阿久回头看到她,只嚷嚷个不停道:“便是公子不说,我这小厨房怕也开不下去了。先是说少夫人进门,各项填补要克扣我们东西,而今更是好,说少夫人肚子里怀的是第一个嫡孙子,格外贵重些,什么好东西都往归雁园里摆,该我们的份例也给不齐全了!这存心是让人不过了吗?!”
花期带些埋怨道:“阿久,你也注意些样子,没你这么说话的。”
阿久索性搬了板凳坐下去:“我说话怎么了?这事儿连素锦我都没说,本想着前头不过分的,我将就一下就算过去了。可你也听了,连公子都吃出味儿不对了,这还叫我们做奴婢的怎么着?这不欺人太甚么?”
素锦自来没开口说一句话,皱眉听她抱怨个没完,先是荔儿,又是阿久,这里里外外的丫头们,一个接一个都忍不住了。
不止少夫人有喜,随着年终将近,有三四个节庆日等着,前头院子流水一样地用着东西,于是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东府的开支便样样精简了。
阿久坐在凳上跷着腿,望向素锦:“素锦姐姐,这事儿,要不你就禀了公子爷罢。不是我不情愿背这黑锅,只怕往后这黑锅太大,我着实背不起。”
素锦这才出声道:“恐怕是不需我回禀公子,公子心里都有数了。”
阿久哽住,回头就硬生生扬起声道:“无论如何,现下我这厨房是烧不出好东西的了,公子要怪罪,我和我这一群丫头,也只好生受了!”
阿久这脾气也是不显山露水,较真起来比荔儿还硬。素锦昨日一夜未好睡,早已头疼得厉害,当下两腿都有些虚浮,实在跟阿久耗不起了,她拉着花期离了小厨房,先在屋外站定了,才扯着花期的手说道:“我知道最近日子难挨,我寻空,就回禀了公子爷。你且好好叮嘱阿久,叫她把早膳先做了,这东府上下人说少也不少,都张着嘴指望小厨房呢。”
花期道:“我自是知道的,只你要怎么着?”
素锦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老太太看我每日取东西,早已不高兴许久。若是现下去说些什么,她只会说不曾薄待了我们。弄巧成拙之外,百害无一利。”
花期根据最近听闻的事情,也知自家这位老太太比从前厉害狠了,寻常的手段也奈何不得,一时想想又是愁苦,也无良策。
素锦自是去了。却说东府树大林多,只是稍稍有了些秋意,昨夜风大了些,一地的落叶就铺了开来。
沈洵一个人在池塘边喂鱼,身上只披了件袍子。
素锦走近了,听见他说:“看这满池塘,已是今夏最后一季荷花了。”
素锦放慢脚步:“池水凉,公子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
沈洵把手里鱼食都抛出去,方转了脸:“再养下去,我就要成大姑娘了。”
素锦见他眉眼平淡,与往日并无不同。
她也不欲让他多心,遂平静了自己的脸,慢慢上前来到他轮椅后。“那你推我走走吧。”沈洵说道。
沈洵的轮椅是后来请工匠专门做的,高度宽度正好,他整个身子坐在里面,便不会有多余的地方。好处就是路上颠簸,沈洵也不会感觉不适。
这轮椅,也还是当初老太太大老远请了鲁门的师傅,费心费力又费时地打造了出来。老太太那时,也是唯恐有半丝使沈洵委屈了,让他不痛快。
正如古诗里说的“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公子可知昨日的菜为什么味道不同吗?”兜了一大圈,素锦语不惊人死不休,突然提起这个问题。
沈洵淡淡地说:“厨房用度不够,买不起油盐了?”
素锦看他:“不是没油,也不是没盐,而是缺少一味香料,叫作茴香的。”
沈洵嘴角勾出一抹笑:“我不知道你还懂做菜。”
“奴婢不懂,但公子的日常吃食,奴婢却都亲眼看过。原先公子的每样菜里,都添加了少许茴香,所以公子进食的时候,会觉得满口余香,菜的滋味也格外好。而昨天阿久端上来的饭菜里,我观之并没有这种香料。”素锦不紧不慢解释道。
沈洵也轻叹道;“茴香并不是稀罕物。”
素锦道:“但也并不是寻常物。好的茴香就更价值不菲了。通常普通人家烧菜,除了逢年过节,是很少放茴香的。”
沈洵又叹了一声:“我懂了,你是在责备我每日吃得太奢侈了。”
素锦噎了噎,顿了会儿,决定还是继续下去:“但是少夫人有孕,传少夫人喜爱茴香,所以前院拨给小厨房的用度中,便克扣了这一项。”
沈洵不知何故没立刻说话,但眼眸中隐约闪过了笑意,他开口时顿了顿:“但孕妇不食茴香。”
素锦咬了一下唇边:“所以前院用这样的理由扣除份例时,阿久便发了一通火。她掌管小厨房多年,每日与食物打交道,自然也知道孕妇不食茴香。”
沈洵终于扬起了嘴角:“阿锦,你真是越来越本事了。我昨日不过才翻过了医书,你今日就在我耳边茴香不茴香的了。”
素锦绕到他身侧,攀着轮椅扶手蹲下来,仰面望着他:“奴婢不欲给公子添麻烦。只是长此以往并无益处,希望公子担待。”
沈洵也望着她的眼,一双流转的明眸,多少年都无变化。“你想我怎么担待?”
素锦良久道:“阿久若是耐不住,去前院理论。到时就会有人一状告到公子面前。阿久是个丫头,终归是身微命贱不会有人把她看在眼里。”
沈洵道:“到时就要我回护,是吗?”
那句是的在舌尖绕了绕,素锦有些难以出口,想了想换成:“阿久的为人,公子是懂的。”
料不到下巴一凉,一根修长手指抬着她下巴掀起她的脸。沈洵的脸压下来:“我懂,东府的四个丫头,皆忠心为主,我眼前这个,就最是忠心。”
素锦的心只是骤然间提得老高,显然没让她有思考的余地,就有两片温热重重压在她唇齿间。这是个灼热缠绵的亲吻。
素锦大脑空白一片,沈洵松了她的时候,她都不知是多久已过。
沈洵声音响在头顶:“你昨晚说的那个,我开始考虑了。”
素锦慌忙间抬头,迎上沈洵暗沉的眼睛,她发现,她第一次看不透沈洵眸光的含义。
素锦双手都在微颤,沈洵嘴角微动,自己摇着轮椅走了。“随你们这些丫头怎么折腾,横竖我只是个出不了门的瘸子。”
像惊雷劈过来,素锦眼睛雪亮,八年来沈洵什么样的情绪她都经历过,却第一次吐出这样伤人的字眼。素锦仿佛面具出现了一道裂缝,露出惊惧痛呼道:“公子!”
似被这声音所扰,沈洵侧头停了停,随后却继续推着轮椅向前,如叹息一样说道:“要实在想伺候,今晚就来吧。”
素锦双腿渐渐无力,跪坐在地上。
果然阿久不需要素锦如何点拨,午时刚过,就带着厨房里自己一干人浩浩荡荡出发去大厨房讨说法。
正好掐着午饭的饭点。
大厨房里负责的张婆子正忙前忙后,张罗一锅一锅的饭菜。
阿久站在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没人注意到她,她清了清嗓子,忽然使劲咳嗽了几声。
张婆子回头,目光里变了几变,换上一副笑脸:“哎哟阿久姑娘!好些时没见着您,您可是稀客哟!”
阿久冷笑了一下,尚且还能控制住自己没当场发难。
“张嬷嬷,你忙什么呢?”阿久也挂上一副假笑,虚假客套谁不会。
张婆子心底有数阿久来者不善,眼珠骨碌转了转也笑着应道:“你来得不巧,可不,正忙着给各房烧晚饭送去呢!”
阿久扫了一圈屋内,也哂笑道:“到底是张嬷嬷有能耐,忙人事多,寻常人哪能管得了那么多东西呢?”
张婆子不住地拿眼看着几个冒烟的锅,似乎真的急,一边笑:“看阿久姑娘说的什么话,左右不过是我们奴才们该做的事。”
“是啊……”阿久冷不防拖长了音调,“看我这个做奴才的,就没什么事做。”
张婆子望了她一眼,也不知心底聪明了还是怎的,忽然住嘴没接她的话。
阿久笑得一抖手里帕子:“哟!我说张嬷嬷,你这儿这么热闹,不如顺带把我家公子爷的饭菜也炖上了吧!我那小厨房的火,就怕没您这儿的旺呐!”
张婆子的笑有点挂不住了,还强撑着道:“姑娘说这些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呢。”
阿久也收了笑,抱着手臂一脚踏进了大厨房里,扫着一圈人慢慢道:“您这儿这么多的灶火,不是不能给公子爷做一顿饭吧?”
张婆子赶忙跟着她进来,几步抢到了锅前面站住,一面强笑道:“阿久姑娘说笑呢,公子爷那伙食,不是一向是东府厨房自己准备的吗?哪轮得到我们呢?”
阿久冷笑:“是轮不到你们,还是没那个心准备?”
张婆子毕竟是一方主事,这大厨房手底下管着的人,也有二三十号人。她平日一呼,自是极有威望极得意的。
现下被阿久一个小丫头几番抢白没脸,她心底的火气也上来了。
张婆子立刻改了口气,冷嘲热讽道:“阿久姑娘自己掌管小厨房,本就该负责公子爷的膳食,如何还能找事到我们的头上了?”
阿久一巴掌拍在了锅台上,横眉立目,怒气冲冲地指了一圈人道:“说本姑娘找事?你们这些人自己就是地上捡起来的饼不干不净,公子爷的膳食我倒是想负责呢!可你们个个占着鸡窝不下蛋,什么都紧着你们的,这会儿说我不负责了?!有这个理吗?嗯?我倒问问有这个理儿不?”
张婆子只气得满面通红:“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腌臜话儿?你不去好好管着自己的小厨房,到这儿发什么疯?我,我不是说,也就是公子爷能单独开伙给立厨房,这要换了别人,还没有这待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