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直觉和看过的那些狗血剧,她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那玩意儿,应该是枪。“别动。”坐在她边儿上的人,用蹩脚的汉语警告她。心里一空,浑身没了力气,只能借着本能,梁深晚缓缓举起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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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这个日子,梁深晚很不喜欢。
夜深寒重,华城西南隅的洛家,灯火通明。灯影顺着玻璃门窗溜到院子里的草坪上,泛光的草色迷迷蒙蒙的,好像在预示这场雨会下很久。
屋内,大厅,人影晃动。小孩子们穿梭在桌椅墙柱之间,欢闹嬉笑的声音盖住了二楼微微的叹气。
“很无聊吧?”洛长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梁深晚背后。
梁深晚回头,双手轻轻地在鎏金栏杆上拍了两下,勉强又局促地笑:“还没恭喜你毕业呢!”
洛长白靠近她,温柔地问:“你这么说,是在责怪我今晚没抽出时间陪你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从身后拿出了毕业证书递到梁深晚面前:“这个作为我向你求婚的礼物,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了?”
燕大的博士毕业证书。
这哪里是在求婚,分明是在打脸。
六年前,洛长白诚意十足地提着厚重彩礼向梁家提亲,梁深晚当场拒绝,说的可是,有本事你考个博士,考上了我就嫁。
到现在,当时在场的人都忘不了,那天梁深晚脸上的不可一世还有洛长白低到尘埃里的卑微。
现在可好,人家不仅考上了还把毕业证书甩在她脸上。
面对洛长白温文儒雅的笑容,梁深晚哪里还有当初一丁半点盛气凌人的模样。
不答应就是卑鄙小人,答应,恐怕以后日子不好过!
“答应,答应,答应……”
凌安知和其他几个高中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过来的,听到洛长白求婚就跟着起哄。
梁深晚乜斜了凌安知好几眼,对方不仅一点自知都没有,还把洛长白的毕业证书夺过去塞进她的手里。
梁深晚眼睛一闭,恨不得飞身下楼抽把水果刀插进凌安知那颗榆木脑袋里。
凌安知一走就是好几年,期间全然不联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净干些让人糟心的事。
“长白,”梁深晚笑着将证书还回去,“今晚主要是庆祝你博士毕业的,不好让其他事情抢了风头。”
“我考博士的目的,你最清楚。所以,这不是抢风头,而是锦上添花。”
梁深晚呵呵一笑,装作听不懂,把证书还给他:“对啊,对啊,考博士确实不容易,快把证书收起来,千万别搞坏弄丢了。”
“你这是算是,又拒绝我了?”洛长白收起笑容,空气顿时安静。
“咳咳……”梁深晚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求婚的话咱们普通一点就行了。”
凌安知朝洛长白使了个眼色:“还等什么,赶紧拿出来啊!”
洛长白心领神会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戒指,单膝跪地:“晚晚,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六年,别说让我考个博士,只要能娶到你,就算是让我再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梁深晚眼睛一黑立马接过他递来的戒指握在掌心,生怕他再说下去,保不齐就真的要去博士后流动站搞科研了。
洛氏集团唯一的儿子,为了一个梁深晚放着家里的生意不接手,跑去当科学家,她这算是间接造福人类,还是在毁灭一个商业帝国,只怕到了洛家家长那里说不清楚。
洛长白兴奋地站起来抱住梁深晚:“太好了,晚晚,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梁深晚长叹一口气,总算过去了。
订婚宴定在下个月十七号。
皇历上的那天,宜嫁娶,忌远行。
回家的路上,梁深晚一言不发。
凌安知自知理亏,低着头偷偷瞄了她几眼,说不上话只能跟梁浅初打哈哈。
“浅初哥,这车新买的吧?”
梁浅初撇嘴一笑,知道她是在找话:“有几年了,你不在华城,可是错过了很多精彩。”
“比如,你悄无声息地结婚,还一言不合就生了一对龙凤胎,现在都能打酱油的这件事?”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当年梁浅初是有心追她,可她一心扑在贫苦地区的公益事业里,一走就是很多年,结婚生子这种俗事,她凌安知可瞧不上。
“说这些干吗?”不过对于她清楚自己境况这件事,梁浅初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在路口打了左拐,穿过一片茂盛的榕树林,梁家门口的两盏灯就出现在了眼前。
梁深晚下车,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扣着大衣扣子。细长的白色高跟踩在积水的路面上“咔嗒”作响。
三月夜风,有些冷。
还没进门,屋里就冲出来两个圆团子,软软糯糯的,一人抱住梁深晚一条腿。
“姑姑,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给我和亦幻带好东西了?”梁浅初的儿子梁亦真抬着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问。
梁深晚抱起梁亦真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今天姑姑太忙了,改天好吗,现在乖乖去睡觉。”
“这个漂亮阿姨是谁?”梁亦真盯着凌安知问。
“漂亮?”梁深晚捏了捏他的小脸,“亦真啊,小小年纪眼神就不好使了?”
梁亦真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抱住她的脸亲了一口:“我姑姑才是最漂亮的。”
凌安知:“……”
保姆陈阿姨过来将两个孩子带走,梁深晚问她:“我爸妈还没有回来吗?”
“说的是在准备过几天的新品发布会,要晚点。”
梁深晚点了点头,不等梁浅初进门,打头上楼,凌安知跟在后面。
梁家的这栋房子一共四层。
一楼是厨房、客厅、餐厅,有几个房间是给保姆和司机住的。
二楼是梁深晚的,梁浅初和韩影带着两个孩子梁亦真、梁亦幻住在三楼。
梁家呈和胡丹花住在顶楼。
推开房门,冷风就从对面未关的窗子里窜了进来。
凌安知缩着脑袋赶紧走过去将窗子关掉。
回头正好看到梁深晚将晚宴上得到的求婚戒指丢进小厅梳妆台上透明的水晶存钱罐里。
“不是吧,晚晚,这是你的求婚戒指哎。”凌安知冲过去将存钱罐抱起来,那戒指已经顺着缝隙滚到了罐中间。
梁深晚白了她一眼:“你好意思跟我提这事?”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要嫁的话,我能等到现在?”
凌安知知道她并不喜欢洛长白:“不喜欢的话,你可以不接受啊。”
“我现在有拒绝不了的理由,”说着她从手包里找出一枚硬币丢进存钱罐,“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帮我找了没有。”
凌安知扭头坐到沙发上,盘起双腿:“大小姐,你不会真的想去吧,那种苦你哪吃得了啊!”
听到有人上楼,梁深晚走到门口看到梁浅初,就问:“嫂子回娘家还没回来?”
“随她。”梁浅初单手解开西装的扣子。
从上往下看,梁浅初长相极美,说是美不是帅,是因为他男生女相,小的时候经常跟小他一岁的梁深晚穿姊妹装。
她撇了撇嘴,立刻摆出撒娇式的笑:“那你帮我拿杯热牛奶上来,我今天脑瓜子痛。”
梁浅初闻言转身又下到一楼,凌安知趴在门口啧啧两声:“不得了,这全天下估计只有你一个人能这么使唤梁浅初。”
凌安知当年拒绝梁浅初,只怕多半也跟他的长相有关。
“别岔开话题。”
凌安知略为难:“倒不是没有,现在咱们的支教团队确实很缺人,但我们缺的是真心实意想为祖国教育事业做贡献的,不是你这种为了逃避婚姻而……”
“我的目的是为了逃避下个月的订婚,但这不代表我去了之后不会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做贡献。好歹我也是留学归来,凌安知,我们认识十多年了,这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帮?”
梁浅初敲了敲门,将热牛奶递给梁深晚便上了楼。
凌安知坐到梁深晚的梳妆台前支起下巴看她喝牛奶:“我这边没问题,就怕你到了那边会哭天喊地地吵着回家,要知道,”她起身走到梁深晚面前,“那种穷乡僻壤可不是每天都有热牛奶可以喝的。”
梁深晚将杯子放下,走进衣帽间,取下项链耳环放进首饰架上的绒布盒子里准备去洗澡:“行了,你只管帮我找,最好能在下个月十七号之前让我离开的,之后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项链不错啊,借我戴戴。”
“这个不行,”梁深晚从她手中拿了过来,“其他的,想要都拿去。”
“哎哟,看你那样儿。明天在华城有个慈善晚会,我被邀请了,你这个项链跟我准备的礼服很搭,就一晚?”
梁深晚想了想:“那你得答应我。”
“成。”
凌安知在三天后给了梁深晚答复。
她拖着行李来跟梁深晚道别:“下个月十六号,团队出发,你到时候去星城跟他们会合,那边我都帮你打点好了。一去就是两年,你可想好了?”
“我还嫌短了呢。跟洛长白的订婚能推延多久是多久,成了我现在唯一的追求了。”
“真是可惜了长白这份真挚的感情。”
“你要是觉得可惜,我让给你。”
凌安知忙做求饶状:“别,我会折寿的。”
“怎么,不是从以前就一直觉得洛长白很不错嘛,我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呢。”
“这全天下谁我都能嫁,唯独他。”
梁深晚笑得暧昧,问:“莫非,你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凌安知一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都说让你少看点没有营养的无脑偶像剧了。”说完立马换话题,“对了,这次来,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没跟你说。”
梁深晚点头:“什么?”
“我下一步可能要去非洲,和那边的援非医疗组织有个为期一年的志愿活动,那个……”她有些张不了口。
见状,梁深晚轻点了一下凌安知的右肩:“哟,什么时候跟我还客气上了?”
凌安知抬头四处望了望才说:“我认识的那个人是援非医生,那边的医疗条件很差,特别缺抗生素,所以……”
“我当是什么事,你把需要的数量告诉我,我让我爸给你们无偿捐赠过去。”
凌安知眼睛一亮上前拥抱她:“这么多年的朋友没白交!先替非洲人民感谢你。但是,梁叔叔会答应吗,毕竟数量可能不会小。”
“行善积德的事,你梁叔叔向来热衷。”
“那我就放心了,那我到时候可以直接跟梁叔叔联系吗?”
“那最好不过了。”说着,她把梁家呈的联系方式给了凌安知,并八卦,“老实说,我现在比较好奇,是怎样一个人值得我们心高气傲的凌安知如此劳心费力。”
“你还好意思说我?”凌安知将行李箱的拉杆伸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愿意跟洛长白结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梁深晚侧头一笑:“就你能!”
凌安知伸进衣服口袋将项链拿出来还给她:“你看看,有没有损坏的地方。”
“你这是膈应我呢?”
两人站在大门口拥抱告别,一如多年前毕业前夕,凌安知突然放弃保研提着行李决然南下,一头扎进公益事业里越走越远,这么多年低调又安静,彼此之间很少联系。
她向来如此,对待人生好像总是比别人要淡定从容得多。
梁深晚目送着她离开直到看不清背影才回过神。
“姑姑。”亦真、亦幻背着小书包奔向她。
“小祖宗,赶紧的,去幼儿园要迟到了。”梁深晚蹲下在两个小团子脸上亲了两口。
“晚晚啊,”陈阿姨有些拘谨地说,“你跟阿初说说,让他把你嫂子接回来吧,夫妻哪有隔夜仇。每天三餐和家务,我实在是腾不开手接送这两个孩子上下学啊。”
“行,我知道了。”梁深晚说。
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人的梁氏夫妇,终于在女儿订婚晚宴的前两天闲了下来。
胡丹花从楼上拿了一件水蓝色的露背礼服匆匆地走下来,递给梁深晚:“快试试,不行的话,我让林灿再来一趟。”
梁深晚只顾低着头研究梁浅初前两天才送她的最新款单反相机,这是她要随身带着的玩意儿。
支教的地方山高水远,说不准是个怎样的穷乡僻壤,到了那里不适应是肯定的。带上了这玩意儿,一来排解孤苦,二来梁深晚还希望能拍些有意思的照片,说不定那个一直在拒绝她的国际摄影师就能答应收她当徒弟了。
想到这里,她吱吱地笑了起来。
“跟你说话呢!”胡丹花夺过她手上的相机丢在一边,将礼服塞到她怀里,“去试试。”
“哎呀,妈!”梁深晚极其不耐烦地站起来,“不就是个订婚宴嘛,至于这么隆重?”
胡丹花推着她往房间里走:“你这次可别跟我作啊,我跟你爸为了你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不是妈说你,长白学历高,长得又好看……”
“好好好,行了行了,洛长白就差不是你跟我爸的亲儿子了。”梁深晚接过礼服朝沙发上看了一眼,对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梁浅初说,“哥,跟我来。”
“让你哥去干什么,你穿衣服你订婚,又不是你哥。”
梁深晚跑过去拉起梁浅初朝胡丹花吐了吐舌头,两人迈着大步,没几下就上了楼。
梁深晚把门一关,礼服扔给梁浅初,眼眶一红:“哥,你是不是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你最珍贵的存在?”
梁浅初心里“咯噔”一下,连连后退:“话我是说过没错……”
“那你肯定不忍心看着你妹妹往火坑里跳,不出手相救是不是?”
梁浅初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脑子里有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接着就看到梁深晚的眼睛里一片水润,脑子由不得他控制,只能弱弱地回:“是。”
梁深晚眼睛轻轻一合,眼泪“唰”地就出来了,淌过嫩粉的脸颊,落在红润的嘴唇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悲伤极了。
“哥,”她轻轻地抽噎,“你知道,我现在还不想跟洛长白订婚对不对?”
“嗯。”
她继续抽泣:“那你也知道,如果我跟他订了婚,再往后一点就要结婚对不对?”
“嗯。”
“可如果我没有想清楚就嫁给他的话,那你妹妹往后的人生也就没啥指望了,这个你都清楚对不对?”
“嗯。”
“作为哥哥的你,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说得没错吧?”
“嗯。”
“所以,你一定会帮我逃过这次订婚的是吧?”
“嗯。”
“太好了,”梁深晚的眼泪说收就收,“礼服你试试吧。”
梁浅初一个激灵,摇了摇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又跳进坑里了:“梁深晚,你戏精啊,这么能演咋不去角逐奥斯卡。”
梁深晚无辜:“又不是我逼你的。”
“晚晚,”梁浅初跟她讲道理,“你这次逃走有什么意义呢,你都逃了六年,洛长白为了你博士都毕业了,你还想怎么样。无论你怎么躲避,最后还不是要嫁给他,除非有一天咱们的原料供应商换了。但你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洛家现在垄断着这个领域,连个缝隙都没有给小企业留。我们基本是完全依附于他们,跟他们联姻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更何况,长白那么钟情于你,嫁给他,你至少不会受委屈。”
梁深晚低下头:“再让我想两年,万一在这两年里他喜欢上别人了……”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没那种可能。抛开他钟情于你不说,和你结婚也是他们洛家最好的选择。”梁浅初并不擅长讲道理,所以他说的都是事实,“强强联合,才能所向无敌,你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老爸也一定会把你捉回来的。”
梁浅初说到这里心里也有些不忍:“晚晚,如果他们洛家有女儿的话,我一定会娶,说什么也不会强求你嫁。”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梁深晚将脸扭到一边,“就两年,两年之后,如果还只能是这种局面,我一定接受。哥,求你。”她抬眼盯着梁浅初,眼神里充满求助。
梁浅初拒绝不了。
四月十六,天气晴。
梁家呈难得在家里吃了个早餐,餐桌上却只有他和胡丹花。
陈阿姨端了鲜榨的豆浆和刚出锅的油条过来,他冷着脸问:“晚晚和阿初呢,昨天就不见他们?”
“晚晚说这两天要好好休息,在房间里呢,早餐我都给她端上去了。阿初去韩影娘家接韩影去了,昨天一大早就出了门。”
“这兄妹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梁家呈嘟囔。
胡丹花喝了两口豆浆:“我去看看晚晚。”
“算了,以后嫁到洛家,自然有人替你管教她。”
“她那个脾气,长白哪里管得住她。”
“那也是他们的事。”他说着招呼了司机过来,“送我去趟工厂。”
胡丹花放下手中的油条:“今天还去工厂干什么?”
“晚晚那个高中同学不是要咱们捐赠一批抗生素嘛,上面批复了,我去看看。”
“药品捐赠的过程很繁琐吧?”胡丹花起身帮梁家呈穿外套。
梁家呈点了点头:“过程繁琐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怕中间出什么岔子。往后这种事情能推就推了,我宁愿多捐点钱。”
胡丹花嘟囔着:“这点小事也用得着让你这么上心?”
梁家呈将大衣从沙发上捡起,心里也有些不悦,但语气依旧平和:“我们梁氏制药比不得以前了,能多做点公益增加下曝光度是好事。”
胡丹花头也不抬,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梁家呈说:“这种公益怎么可能会有曝光。”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拒绝。”
胡丹花喝了最后一口豆浆:“我喜不喜欢,你不都得做嘛。”
“你……”
“算了,快去吧,别耽误时间,早点回来,订婚宴那里还需要再去走一遍。”
梁家呈动了动嘴角,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一丝眼神交流。好像是约定俗成的一样,夫妻之间的感情会随着年岁增加慢慢归于平静,到了最后已无任何激荡而言,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多出更多的嫌隙。
胡丹花从昨天早上就没有看到两个孩子,梁浅初去接韩影也不至于接了两天还不回来,他不是那种喜欢在外面流连的人。
梁深晚就更可疑了,平时除了晚上回来睡觉,其他时间是绝对不可能乖乖待在家里,休息?与她一贯作风相差太大。
这场婚姻,与多数豪门联姻的性质一样,打着为了孩子幸福着想的旗号,实则是为了巩固或者扩充商业版图。
所谓的门当户对,大概是父母在操纵这场婚姻背后为了能够让自己安心从而给出的最佳理由吧。
胡丹花一改往日作风,拿了梁深晚房间的备用钥匙悄悄上楼。
门被打开的时候,梁浅初坐在梁深晚卧室外面的小厅地板上,嘴里叼着油条,手上拿着手机,“开心消消乐”的游戏界面发出了“unbelievable”的声音。
“妈?!”
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这个家里的家长,不是一般暴发户式的有钱人,他们受过高等教育,他们知书达理,他们高贵优雅,他们懂得尊重,因此享受着被尊重。
他们绝对不会擅自闯进子女或者其他任何人的房间。
“晚晚呢?”胡丹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平静,尽管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震惊和愤怒。
梁深晚这个时候已经赶到星城和支教团队会合了。
和其他人的轻装上阵比较起来,她带的行李,有点过。
知道的是她要去支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度假。
支教团队里的成员大多是刚毕业,或者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穿着一般比较朴素,也基本都是素颜。像梁深晚这样衣着奢侈华丽、浓妆艳抹的人,站在他们中间,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梁小姐是吧?”有个瘦高的男孩子走过来,“你好,我是这次支教活动的负责人吕品。”
“你好,我想问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火车两个小时候后开动,凌小姐已经帮您把票买好了,在此之前……”
“等等,火车?”
“是的,我们支教的经费有限,只能坐火车。”
“怎么不早说?这样吧,咱们改飞机,我请大家。”她说着便拿出手机准备联系人。
吕品赶忙拦住:“梁小姐,我知道您可能不差这几个钱,但我们是去支教不是去旅游。所以,如果这点苦都吃不了的话,那您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梁深晚立马把拨出去的号挂断,露齿一笑:“不会,完全不会。火车也挺好的,一路上还能看风景。”
“还有就是,在我们去火车站之前,我希望您能把您的行李再精简一下,除了必要的东西,其他的最好不要带。”
梁深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行李箱和两个旅行袋,说实话如果不是她一个人能力有限,这点行李根本就不够。光这一季的各大品牌新款就装不下,更何况还有她的生活必需品。
这已经是她精简后的结果了,不能再少。
“小哥哥,”她双手抱拳,“行李我自己拿,绝对不麻烦你们。”
“梁小姐,这不是谁拿的问题,而是我们支教休息的那个地方,空间有限,如果每个人都拿这么多行李的话,只怕最后大家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梁小姐忍受不了的话,现在回去……”
“好,没问题。不就是精简行李嘛,你说能带啥我就带啥。”现在你们是爷你们说了算。
“这种繁琐的衣物,我建议……”
“这是香奈儿最新……”她顿了顿,“好,去掉。”
“像这种包的话,在那种地方……”
“爱马仕的这种包其实……”她抿了抿嘴,“行,不要。”
“还有这种鞋子,”他瞅了瞅她半行李箱的高跟鞋,“你就没有带那种运动鞋?”
“运动鞋都是给小姑娘穿的,我们……”她咬了咬牙,“我马上去买,这些高跟鞋都不带。”
最后在吕品的“帮助”下,梁深晚终于只剩下一个行李箱,其他的全部现场寄回了华城。
“没问题我们就走吧。”在这期间,胡丹花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过来,各种威胁的短信也不少,她真的担心再逗留下去,家里会派人过来把她捉回去。毕竟在她印象里没有什么是梁家呈做不到的。
“你确定,你要带着这个?”吕品指了指梁深晚手上抱着的存钱罐和脖子上挂着的单反相机。
她双手护住两样东西:“这两个是‘唯二’你不能不让我拿的东西。”
“我可先把话给你讲清楚,去了那种地方,你的私人财产我们是不负责任的。”
那种地方?吕品强调了无数次,梁深晚知道目的地会很偏僻,在此之前凌安知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偏成那个样子。
梁深晚记得是昨天晚上上的火车。她知道是火车,但没想到居然是硬座,开什么玩笑,硬座?那还不得把她的腰给坐断了!
反正已经上了火车,吕品又不能把她扔下去,她大着胆子跟列车长补了一张软卧的票。
吕品知道梁深晚并非普通人家长大的人,凌安知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不太过分的事情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她补票去软卧,他也只能提醒她低调点。
尽管已经是软卧了,梁深晚在颠簸的火车上,也是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在终极困顿中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时分。
她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眼睛,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原本打算再继续躺会儿的,但闭眼之前,脑海里一闪而过无尽暗黄的沙滩把她的困乏彻底赶走。
她一个翻身,瞪大了眼睛望向窗外。
视线内是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风一吹车窗玻璃上沙沙作响。
“天啊,我这是到了哪里啊?”
火车颠了一下,停住了。列车员进来报了停站的地名,提醒要下车的乘客赶紧下车。
梁深晚抱着存钱罐和单反相机从床上跳下来,跟着下车的人一起走到站台上。
只是一个小站,站台略简陋,放眼望过去只有一个低矮破旧的候车厅和出站口。
晚来风急,沙尘落到人的脸上有些吃痛。
梁深晚只觉得胸腔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她在电视里看到的乡村支教,明明都是在山清水秀只是偏远一点的地方。
可不是这黄沙漫漫的边陲地区,吃不吃得了苦已经是后话了,现目前最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在这种环境下活着回去。
列车员吹了口哨,表示火车马上要开动。
梁深晚拿出手机准备给凌安知打个电话痛骂她一通,在此之前,梁家呈的电话打来了。
要是换种情况,梁深晚哪怕是顾及自尊也不会接,可抬眼都是黄沙和疾风的现状让她不得不妥协。
梁深晚还没有说话,梁家呈便开了口:“梁深晚,爸爸给你一个可以继续当我女儿的机会,你要不要?”
她咽了咽口水,今天是她和洛长白的订婚之日,想必梁家呈现在一定是火冒三丈,不,应该是火势燎原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审时度势,语气一软:“爸,我错了。”
“阿初已经跟我说了,你现在到了哪里?”
梁深晚把站名报给他的时候,火车缓缓发动,长鸣之后提了速度,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
“你在路口等着,我派人去接你。明天中午,你如果没有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乖乖地参加你自己的订婚宴,我梁家呈就自当没你这个女儿。”
这得有多生气!
多生气。
梁家呈作为国内最大的制药公司老总,女儿订婚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向全天下公布了。结果这天女主角却逃跑了,这已经不单单是他老脸没地儿搁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了他做人的信誉上。
梁家呈在这方面,几十年了,从未出过错。
更何况,他并不认为,梁深晚不喜欢洛长白。
在他印象里,梁深晚只是被宠得大小姐做派过了些,对洛长白瞧不上眼只是性格使然,毕竟他也没发现梁深晚把谁放在眼里过。
关于两家的结亲,虽然商业意图更明显一些——洛氏集团已经屡屡发声说要增加其他合作伙伴,在国内医药行业发展如此迅猛的今天,洛氏集团掌握着大多数药品原料的供应,在还没有找到其他原料供应商之前,梁氏制药完全受制于洛氏集团——但除此之外,梁家呈也是真心觉得洛长白可以托付。
抛开他们门当户对不说,洛长白这个人心思细腻、温和有耐心、绅士有礼貌,最让梁家呈满意的可能还是他对梁深晚十多年如一日的钟情。
对于梁深晚的举动,他理解的是——任性。
梁深晚快走到出站口的时候才想起来她的行李还放在火车上,可是火车早就跑得没影了,这种状况下,除了乖乖等梁家呈的人来接她,好像并没有其他选择了。
沙漠里的落日好像格外壮观,无尽绵长的天色落在蜿蜒平静的沙丘上仿佛给它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让它变得神秘又性感。
梁深晚赶紧将相机打开,取下镜头盖,调焦、构图,“咔咔”几下,壮美的景色就落进了她的单反里。
虽然逃婚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来这里一趟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绝美的风光,也算不枉此行了。
远方,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向她驶来。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这个时候来的车,如果没差的话应该就是梁家呈派来的。
她心里感叹,之前只知道梁家呈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大。毕竟触角能伸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是一般小公司能做到的。
汽车驶过来带起的沙尘在空中腾飞,她觉得这个镜头可以收进去,于是半蹲着举起相机又拍了几张。
低下头查看照片效果的时候,那辆吉普车猛地一个刹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习惯性地走到后排,车门也非常配合地打开了。
梁深晚收起相机,抱着存了半罐硬币的存钱罐抬步钻进车里。
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车里坐着的人长着什么模样,只是眼睛扫到副驾,那里坐着一个帽檐压得很低的清瘦姑娘。
她放下相机和存钱罐刚想打招呼的时候,一个生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脑勺。
凭着直觉和看过的那些狗血剧,她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那玩意儿,应该是枪。
“别动。”坐在她边儿上的人,用蹩脚的汉语警告她。
心里一空,浑身没了力气,只能借着本能,梁深晚缓缓举起了双手。